书城玄幻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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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危城十面(2)

越过城头,护城的壕沟,阴冷坚硬的碎石地面,在不远处,邪人的军队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邪人,他们走得并不快,但人跟着人,脚跟着脚,邪刀拿在手里竖在胸前,如林一般,这队伍出奇地严整,每一个邪人都象上了发条一样,身体僵硬,气势汹汹,不可一势的样子。

这邪人数目之多简直出乎了人们的想象,楼兰城四面八方都是邪人,队伍延伸得根本看不到边际,若不是远处还有些高大的山丘立在地平线上,提醒着大地的存在,人们一定会认为邪人简直充斥了整个天与地。

蛮蛮用他那双夜眼观测着邪人的距离,对落日说:还有五百尺。

落日点了点头,在他的身旁是一名弓箭手,他的箭在弦上,那支箭很奇特,前面并没有尖,厚厚地包着一层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名弓箭手显然很紧张,握着箭弦的手显然在用力,那弦慢慢地张开了,在这战前的寂静之中,发出极为轻微的吱吱声。

落日听见了,看看他,然后用手扶了一下这名弓箭手的肩头。士兵的拈弦之手立即松弛了下来,箭弦慢慢地恢复了原状。

在这名士兵的身后,许多士兵排着队,每一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柄强驽,驽上是早就上好的十支箭,每支箭的箭头显得锋利异常。

邪人的军队越走越近,在城楼之上几乎能听见他们的脚步之声,沉重,却又极为可怕,大地开始慢慢地震颤了起来。

蛮蛮一动也不动,低沉的声音说道:三百尺。

还在等待。

蛮蛮道:两百五十尺。

落日对身边那名弓箭手低声吩咐:准备。

箭弦再一次被拉开,很满。

蛮蛮突然道:两百尺。

落日再也不犹豫了:射!

箭,疾如闪电,也许它就是闪电。

这是一支火箭,射出去后立即被空气划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一下子飞进了邪人的队伍之中。

第一箭射出之后,楼兰城高大的城墙之上,从每一个垛口都飞出一支这样的火箭,顿时将楼兰城外照得如同白昼相仿。

这白昼随着箭一直飞行到邪人的队伍之中,落在邪人身上,落在兵器之上,立即形成了一个燃烧的火团。

一瞬间,整个邪人的军队前沿就完全地暴露在楼兰城众士兵的眼中。

与此同时,楼兰城火把立起,四面城墙仿佛成了一条盘起的巨大的火龙一样。

在灯火的照耀之下,每一个垛口之处第二名士兵立即上来替下了第一名射火箭之人,手中的强驽向前搭起,扣动扳机,十支利箭向着城下的邪人直洒过去。

射完的士兵立即后退由后一名士兵替上,这替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楼兰城的利箭便如飞蝗一般地疾速射向城下的邪人。

这一战术运用得极为成功,那些邪人根本就没有防范,顿时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许多邪人死于箭下,也有许多邪人被身边的火烧得失去了战斗的意识。

但邪人是根本不怕死亡的,看着同伴中箭倒下,然后死亡消失,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慑,没有死去的邪人开始向着楼兰城发起了进攻。

一部分邪人也开始向着城上射箭,更有许多的邪人扛着云梯冲了上来。几乎就是眨眼之间,大批的邪人已经冲到了护城壕沟的前面。

云梯顺势便搭在了城墙上,蜂拥的邪人开始向着城头攀爬。

楼兰士兵开始动用所有的防御手段。驽已经用不上了,根本就没有时间装上十支箭,替代的自然是平常的弓箭。

在面对如此多的敌人时,搭箭,拉弦,射出几乎成为一种机械的动作,根本用不着瞄准,因为箭所到之处一定有邪人的存在。但邪人的箭在这方面就的确吃着亏,那楼兰城坚厚的墙垛成了楼兰士兵的盾牌。

但即便这样,楼兰士兵中箭的也不在少数。

与流箭一样,那弹射炮将石头弹向敌人,这东西虽然笨重,但杀伤力的确非同小可。许多奔跑的邪人都被石头砸倒在地。

在飞石与流箭的笼罩之下,真正的肉搏战也展开了。

滚木与擂石顺着邪人搭起的云梯落下,那些邪人虽然持有盾牌却挡不住那巨大的冲力,纷纷地从梯上跌下,落在护城的壕沟之中,被里面倒立着的铁枪头刺穿身体。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许多邪人冲上了城头,与楼兰士兵们交战在一起。

邪刀与弯刀,让鲜血流下,让生命走完尽头。

落日身先士足,他那根银枪根本没有拿,而是用老国主赠与他的干将之剑。

此剑是化血而成,本来就有一种凛冽的悲愤之气,现在落在落日的手中,落日想着老国主对待自己的情谊,那一腔热血早已将这种悲愤之气发挥得淋漓尽致,邪人只要走到他的面前也就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姬飞峰的松魔双枪施展开来自不必说,招招直击邪人的要害部位。

最兴奋的当数蛮王魏图腾了,他带着手下的那些蛮人们,一条盘龙金棍送走了多少邪人的性命,尤其他是那种一旦打斗起来,浑身野性便迸发的人,是越战越勇,越战越有力,好象永远也不知疲倦似的。

在城头的混战之中,最为潇洒的自然就是蛮蛮了,他身影飘忽不定,邪人几乎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一根判官冰笔曾是魈皇所用,在上古年间便杀魔无数,此时更是展现了它的威力。

身为楼兰第一勇士的察罕向来是豪气万丈,其实他内心中对落日的武功颇有一些不服,当初在比武之时就不分胜负,如今面对邪人,他更是不甘落于落日之后,一柄圆月弯刀几乎让他砍得卷了刃,换了一把继续战斗。

楼兰城头上战斗异常激烈,楼兰城中那些百姓则相互依偎在一起,那喊杀之声传来,令人心惊胆颤,在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但同时也充满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两种心态集合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使得这些不能上战场的妇孺们都仿佛成了一个个雕塑一样,若大一个楼兰宫前,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听见老国主的石台之上,大火燃烧时与夜风交措发出的声响。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尤其是那些孩子们的透彻明亮的眼神里传达着一种信仰,楼兰国一定会胜利的。

其实这种信仰来得没有半点缘由,确切地说,这是在祈祷,在虔诚地祈祷着勇士们的胜利,祈祷着所有人的平安。

龙王妃也在祈祷。

她跪在楼兰宫中一座小楼的平台之上,这里很高,可以望见石台之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火焰之中石棺的里面躺着她死去的前夫,老国主。

而此时楼兰的城墙之上也有火,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她现在的夫君落日正在浴血奋战。

人类与妖族是不能结合的,龙王妃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嫁给了两个人,虽然都没有夫妻之实,但他们毕竟不是妖族。

想到老国主,龙王妃心中充满了愧疚,她并不爱老国主,当初答应做王妃也是绝望之念,与落日人妖之别不能结合的现实令她伤心绝望,索性寻个安身之所。老国主的确是个好人,她尊敬他,便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她想为老国主做点事情,于是便答应老国主临时执政,笼络落日之心,保护楼兰国。

没想到无颜殿下回来了,龙王妃怕落日失宠,会有危险,才定下了假毒酒之计逼走落日,却没想到老国主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归来对落日有丝毫不屑之意,反而是自己多心了。

好在落日在察罕的引领下重归楼兰,龙王妃方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但令龙王妃说什么也想不到的是老国主竟然遣走无颜,并要自己嫁给落日。

想起那天老国主对自己说的话,直到现在龙王妃心下还是茫然一片。

其实老国主在那一天只给龙王妃讲了一个故事,这是一个众人皆知的故事。

老国主并不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所以他说起来显得非常地平淡,但龙王妃隐隐地觉得老国主的声音在颤抖着。

似乎他在极力地隐藏着内心的一种恐惧。

但这样的一个故事怎么能让人恐惧呢?龙王妃直到听完了也不明白。

她只想到一种感觉,悲惨。

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一个当年秦始皇亲手缔造出来的故事。

那天关外下着雪,漫天的飞雪,天冷得如同掉进了冰窖,就象现在的楼兰城一样,冷,但这是一种由于恐惧带来的寒冷。

龙王妃感到了这种寒冷,感到了老国主故事中的寒冷,她仿佛看见一队队的工人在凛冽的寒风中穿着薄衣在搬运着巨大的石头。

粗大的绳索磨破了他们的双肩,渗出的鲜血与飘下的雪花融在了一起,化做一点点的冰晶,透着粉红色,美丽却又残忍。

当年秦始皇为了抵御外夷而将天下许多百姓奴役,从而造就了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但那个浩大的工程下面,却也埋葬了许许多多的尸骨。

这些尸骨的身份各自不同,有父亲,兄弟,更有情人。

孟姜女的情人便死在这项浩大的工程下面,他的死只能换来孟姜女无助的哭泣。

但那场哭的确惊动了天与地,的确令山河为之变色,长城也因此而倒。

万里长城,秦始皇的骄傲,在女人的眼泪中倒掉了。

那是秦王朝的龙脉,虽然倒掉的只是长城很小一部分,但龙脉已断,预示着秦朝将不久矣。

但在城墙轰然倒塌的那一刻,没有人注意到这冥冥中的一切。

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事情只是成为一则轶事传扬开去,一直传到了韩非子的那个后人耳朵里。他,便是楼兰国的先祖,是他带着许多的追随者建立起楼兰国的。

但实际上,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孟姜女的情人。

在讹传中,他已死在长城脚下,尸体被埋在长城之下,也正是这讹传引来了孟姜女的哭泣,在那个年代,没有人能澄清这一切。

孟姜女为了情人的死而哭倒了长城,而他的情人却正在奔向修建阿房宫的路上。

楼兰先祖听到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事情后,自然也是悲痛欲绝,他知道,长城一倒,情人一定也被埋葬在下面。

于是,他冒着生命的危险逃出了秦兵之手,在那片倒塌的长城之下终于用双手挖出了孟姜女的尸骨。

楼兰先祖逃跑的勇气带动了许多人,那些人当然不愿意将自己的尸骨葬身于阿房宫下,于是他无意间有了大批的追随者。

韩非子的后人本来隐姓埋名过了这许多年,但如今见到这么多的追随者,他那韩非子的血脉终于勃发了,他要带着这些人一齐逃出秦始皇那暴虐的魔爪。

于是,这些人从孟姜女哭倒的长城逃了出去,来到了西北,终于见到了一片神奇的土地,从而建起了楼兰国。

老国主平平淡淡地讲述了孟姜女的故事,龙王妃实在没有想到,原来楼兰国先祖曾是孟姜女的情人,但她实在不明白,老国主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事情。

龙王妃呆呆地看着老国主,老国主似乎陷入一种无尽的回忆中,久久不能醒过来,直到他身旁的察罕叫了一声“国主”后,他才转过头来。

老国主问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讲这个故事吧?

龙王妃摇了摇头。

老国主叹了口气:因为这个故事与你有关。

龙王妃大吃一惊,她看着老国主,这时察罕叫手下抬来一只箱子放在屋子的正中。

这个箱子做工十分考究,但看得出来年代已是十分地久远了,显然放在一个很隐密的地方,很少有人见过,上面不仅仅是灰尘,那灰尘已经被潮湿变成泥。

老国主用命令的口吻对龙王妃道:打开它。

龙王妃愣了一下,察罕忙说:我来吧。

老国主一摆手:不,一定得让她亲自打开。

龙王妃迟疑地走上前去,低下身子,手摸在箱子上。

这箱子虽然很脏,但突然之间,龙王妃感到从手心中传来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龙王妃的记忆中了。

这熟悉是来自于何处,她一时竟然想不起来,手上不免迟疑了起来。

老国主低沉地声音说:打开它。

龙王妃咬了咬牙,双手用手,终于掀开了箱子的盖,很涩,伴着吱吱的声音,一片灰尘落了下来,落在王妃那洁白如玉的手腕之上。

箱子里是一堆骨头,布满了灰尘的骨头,大概是由于年代的原因,这骨头之间的关节早已松落,只是一根根地堆在这个并不太大的箱子之中。

骨头没有生气,但即使这样还是吓了龙王妃一跳,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缩回了手,那箱子的盖一下子全部打开了,箱子中的一堆骨头便暴露在三个人的眼中。

老国主接着说:拿起一个骨头,去感觉它。

龙王妃根本就不明白老国主这种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看了看察罕,察罕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看来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老国主到底要对龙王妃说些什么。

龙王妃终于伸出手来,慢慢地,轻轻地伸进箱子之中。

老国主没有象察罕一样,他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龙王妃。

龙王妃终于大着胆子抓起一根骨头,突然之间,她呆住了,她的双眼看着这骨头,脸上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国主一直看着龙王妃的表情变化,当他发现龙王妃正在认真地体验着骨头中传达出的一切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问道:感觉到什么了?

龙王妃睁大眼睛,慢慢地将视线移到了面前的老国主身上,痴痴地说:我看见了。

察罕立即睁开了眼睛,看着龙王妃。

老国主追问道:谁?

龙王妃慢慢地说:她,孟姜女。

老国主点了点头,接着问:她是谁?

龙王妃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她疑惑地说:龙人,她是龙人?

老国主脸上挂出了笑容:那骨头呢?

龙王妃道:龙骨。

现在的龙王妃脸上只有疑问。

老国主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是楼兰先祖的秘密,他娶了一个龙人,也只有龙人才能认清秦王朝的龙脉所在,为了我们的先祖,孟姜女哭断了秦始皇的江山。

人妖不能结合的事实令龙王妃一直心存疑虑,面对眼前的事情,她更加疑惑了。

老国主接着说:当年先祖的长辈韩非子遭李斯嫉忌惨死狱中,李斯要追杀韩非子的后人,只有先祖逃得性命,他隐姓埋名见到了这位龙人姑娘,两人一见钟情,龙人姑娘突破那句禁忌,嫁给了先祖,当时先祖并没有相信龙人姑娘的身份,以为只是一句玩笑。后来抓壮丁修长城之时,先祖被抓了去,临分手之时,那个龙人姑娘说如果先祖死了,她就要断掉秦朝的龙脉,那些秦兵还嘲笑这女人是疯子。后来已经是孟姜氏的龙人姑娘听传闻先祖已死,她果然哭断了秦朝的龙脉,而自己也被倒塌的长城压在下面。

龙王妃想不到自己国内一个民女竟然为爱能付出如此之多,老国主叹了口气:先祖冒死挖到了孟姜女的尸骨,发现竟然是龙骨,这才相信龙人姑娘所说的一切,也知道龙脉一断,秦朝将亡,不久之后中原便会有一场大战,于是便带着许多人逃了出来。后来楚汉相争,秦朝果然灭亡了。

龙王妃唏嘘不已,她为自己国内的一个民女而感到骄傲,虽然这种爱竟然毁灭了整个秦国,但这种爱却是她所不能及的。

龙王妃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龙骨放回箱中,慢慢地盖上了盖子。

老国主话已说完,他一直看着龙王妃,直到龙王妃走到了他的眼前:你是不是有了新的选择。

龙王妃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老国主笑了:不用担心的,你应该这么做,一直以来,我就把你当作女儿看待。

龙王妃终于忍不住了,她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一下子投身在老国主的怀里抽泣着。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相拥,但一切都变了,变得是那么地自然,那么地合乎道义。

老国主有些强忍着眼泪,慢慢地分开龙王妃,扶着她的双肩道:答应我,一定要帮他,无论楼兰到底变成什么样子。

龙王妃面对这个慈祥的老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