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下小宫女,我便赶快跑回了御香坊,把衣服换了回来,我最近还是老实一些吧。
为了避人耳目,我几天时间没有出门,一直呆在楼里睡觉看书,顺便仔细想了想最近去过的地方,用纸笔画了出来,皇宫的一片西南角就半清晰的浮现出来了。
我看看窗外还是阳光灿烂,可是我却没法出门,叹了口气,端着桌子上的一碟瓜子下了楼。
楼下今天人们都在,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说自从回绝宫外的订香了之后,每天的活计顿时就少了许多。如今傍晚时分,应该该制好的香和该送去的香都应该做完了。
我坐了制香的案板上,把瓜子放下,示意他们都过来吃。
珂洛抓了一把,“姑娘,都不出门三天了,该发霉了。”她瞟了一眼还没落尽的夕阳,道,“出去晒晒吧。”
我摇摇头,“算了。”
“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珂离也坐了过来,一边磕着一边道,“这有什么的啊,您这是救人又不是害人去了。”
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们对我也没有开始认识时的拘谨,反倒多了一份亲近。
坐在一边的小庆子摇摇头,“不不。今天上午我去给冯贵妃送香薰的时候,一路听见不下二十个宫女在议论这件事呢。”小庆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火上加油道。
“啊。”我无奈地捂着脸,“这下我可到猴年马月才能出门呐。”
一直没说话的小喜子灵活的蹦上案桌,坐到我身边,狠狠的拍了自己大腿一下,“都怪我,当初没拦着姑娘……”
珂琳白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别拍马屁了成吗。”她转头给我端了杯水,看到门口有个身影,大声问道,“谁呀。”
打破我们的聊天,几个人都顺着珂琳的声音望了过去。一个小小的身形藏在门后,只露着几根指头。过了一会才红着脸慢慢的走了出来。
“怎么是你。”我从案桌下跳下来,上前拉住那个小宫女的手,把她拉进屋里来。
“姑娘,她是……”珂洛问道。
我舒了一口气,顺便给她搬了把椅子,“她就是那天晚上差点害死我的小宫女。”
小宫女一听本来就脸红的脸更加红了。连忙站起来不坐。眼睛也不敢直视我,连声道谢,“姑娘,那晚我真不知道您是女官,不过谁让您没事穿个丫头的衣服呢,不不不,奴婢不是怪您呀,我只是……”她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我连忙挥了挥手,珂琳珂洛珂离看她的样子都有些失笑。
“好了好了。你那天晚上不是挺牛气的吗。”我笑着望了她一眼,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揉揉自己的胳膊,“还掐了我好几下呢。”
她又站了起来,弓着身子又是一通道歉。
“哎呦。”我叹了口气,再次把她按在座椅上,才想起正事,“对了,你那晚不是好好地吗,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我把你送回你房间的时候,你们同寝的丫头说不碍事让你睡睡就好,我这才走了的。”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退下来一些,点点头,“老毛病了。”
我想起来我还有一个当太医的父亲,有些兴奋,“要不我带你去太医院看看吧,说不定能除根呢。”
珂洛在一边拽拽我的袖子,“宫女不能去太医院就诊。不合规矩啊。”
我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情,摆摆手,“我们这不是宫女见太医,是我跟姐妹一起去见我父亲。”我扭头看她,“这理由能成了吗?”
珂洛点点头,“应该……行吧。”
“不不不。”小宫女又站了起来,连连摆手拒绝,“这怎么能行呢,这绝对不行,奴婢就是一个奴婢,怎么能去看太医呢,再说就是一个老毛病了,压根没事儿……”
我装作不耐烦的闭上眼,“让你去你就去!我为了你把掌事姑姑都得罪了,为了你我已经三天没有出过门了,差点就被赶出宫了,差点就要挨二十下板子了,你就不能陪我去见见父亲吗?!”
她看着我啰嗦了一串,木讷的点点头,“好吧。”
我大约估摸了一下,算好了徐太医下午应该还在太医院。正好趁机可以去看看他,顺便出门走走,查看一下地形。
但还未及下午,我就已经耐不住憋闷了,甩开一众御香坊的闲人,拉着小宫女便出门了。
下午正是闷热的时候,所以路上也不见什么宫人。
“歌晨。”小宫女名叫歌晨,属于“歌”字辈的宫女,相比之下,还比我们御香坊的珂琳珂洛珂离的“珂”字辈要高一层。我闲问道,“去侍奉国宴的不应该都是‘亦’字辈的宫人么,怎么会选上你呢。”
她拽了拽自己的丝帕,不似刚才的恭敬,“你不还是女官吗,不也可以混进去了。”
我对她用了“你”来称呼我不生气,反而还有一点志同道合的感觉,“原来你也是混进去的。”
“当然了。”她一边走着,一边得意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谁不想去见见大场面呐。”话刚说完,自己好像又想起了那晚上晕倒的丢人场景,不禁嘟囔,“谁知道还出了这档子事儿……”
我看着身边并排走的姑娘不是拘泥的人,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我还打趣她道,“大场面?不就是为了看……”许公子三个字还未脱口,她就上前捂住我的嘴巴,紧张地扫了一圈。
看没人才把手放了下来,脸颊微红的看着我,“小心点说话,这宫里都是招风的耳朵。”她转过头去,微微低下,径直走路,“本来以为你也是一个小丫鬟,那次之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才跟你胡说八道的,谁知道……”
我看着她那副一会害羞一会张扬的阴阳未定的脸色,不禁呵呵失笑,想起在徐府的时候,渝希也常是这样的可爱。
“对了。”歌晨打断我的回忆,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我问。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放到我的手心里,“陪我去还吧。”
我有些吃惊,那晚我把方巾塞到她嘴里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意识了,怎么会记得这是谁的呢。我冒着她猜的的想法,故作大度的摆摆手,“没事,也不知道是谁家小宫女给的,不用还了……”
“少骗我了。”她依旧带着那份含蓄的微笑,“是许公子的。”
我顿时就像被浇了一番大雨,“你怎么知道的啊。”
她抖抖方巾,一块洁白的帕子悬在空中,上面用湖蓝色的线在边角绣上了一个草草的“许”字。
这个许浅良,就爱捣鼓一些文雅的东西,我恨恨的在心里骂道。
“行吗?”她见我不说话,拉拉我的袖子。
我假笑了两声,摆摆手,“算了吧,我……”我用皱眉的时间迅速编着谎话,“我们女官不能擅自见朝官的。”
“是么。”她有些遗憾的松开我的袖子,走路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也是,他早晚得成驸马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复而又平静下来。“驸马”这两个字我听着很是别扭。
我呵呵迎合的一笑,淡淡道,“你还真有抱负呐。”
她失望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方巾又叠好放回怀里。她失望就失望吧,一来,不会再凭空做白日梦了,二来,我也可以不用再见他了。
不一会,在歌晨的带领下,我们穿了小路终于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规模较之内务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因为已经是黄昏时候,里面没有多少太医,大多出外就诊或者轮休回家了。幸好我提早让小庆子送香的时候顺便给徐太医带个信才让他留了下来。
几日不见,徐太医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引我们到二楼一间无人的药房。
“奴婢歌晨见过徐太医。”歌晨行礼,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官,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发颤。
徐太医亲近的扶起她来,“既然是安安的朋友,那就无需多礼了。”然后示意我俩随便落座就好。
“父亲,歌晨那晚的事情哥哥可跟你说过?”我问道,我坚信谨荣会一五一十的把我们的事情说给他听。
果不其然他点点头,抬头有些厉色的训导,“要不是我这张老脸摆在那里,你早就被拖出去打开花了。”
我微微一笑,这样的言语在徐府的时候他从未对我说过,这样亲近,仿佛是苏姨娘说出来的。
“都是奴婢的错。”歌晨一听,连忙站起来道歉。我无奈的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没事没事。还好都是虚惊一场。”徐太医宽容地冲着歌晨摆摆手,然后递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提醒我自己要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要收敛。他问道,“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平时吃些什么……”
搭脉,问诊。
我无聊的等着徐太医给歌晨看病,我背着手在二楼阳台走来走去,听着屋里两个人的对话。
歌晨本来就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徐太医或装或真的也会说上几句,两个人一边看病,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开心。本来作为中间人的我反倒插不进话去,只好闲庭散步。
好不容易终于快到了黑天,徐太医给开了几服药写了方子,嘱咐道,“每日必吃,吃完了之后就托人从外面捎进宫吧。毕竟从太医院出去的药材都是要经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