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晨拜过，“救命之恩。”
“哪有。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他谦逊的笑笑，“等过几天，再让安安带你来，看看药路对不对的上。”
总算提我的名字了，“我不来啊。”我倚着门框做作着，“都没人搭理我，我来干嘛。”
看我这样，歌晨有些不好意思，徐太医爽朗的笑了两声。
好不容易看到他心情这样好，赶忙上前巴结他，“要不，您把歌晨收了给您当干闺女呗。”
回去的路上就不是一帆风顺了。途中遇见了正要去御花园的冯贵妃。本来可以行礼靠边让她过去便好，可她却在我面前站住了脚。
斜视着我问道，“一个女官跟丫鬟走的那么随便像什么话。”我心道她只是挑事，我不与作答。
我故作害怕，低着头微微弓着身子。斜眼看到身边的歌晨也是如此，还微微的有些发抖，这姑娘的胆子真是有时大有时小呐。
见我不说话，冯贵妃坐上轿撵挥手继续前进，她手中忽闪着一柄桃色羽扇，衬得脸色更加粉嫩。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渐渐的直起身子，跟虞妃相比之下，冯贵妃略显骄纵一些。她身边随从宫人随着她的轿撵一边走一边安慰她，“娘娘，别太难受，那个小戏子就是皇上撒个欢的，过两天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冯贵妃鼻子出了一口冷气，“哼，除了她不说，宫里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两个狐媚子！”她恨恨骂道。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歌晨有些气气地问道，“她这是跟谁治气呢。”
我看看她来时的方向正是乾清宫，想必是从皇上那里没得好脸吧。我淡淡一笑，“她可真是不害怕呐。朗朗乾坤还是在一众宫人面前居然还能如此说话。”
“早就听说这冯贵妃的娘家有权有势，招摇一点也没什么。”歌晨随着我的步子慢慢走起来。小声道，“听说她们宫里的宫人三天两头就有被掌嘴挨骂的。”
“是么。”我心道这冯贵妃定然不是什么善茬，刚才说的在宫里那个不省心的狐媚子定然是说虞妃了。我暂且不想这些宫里的争斗，只想着另一件事情，顺便问道，“歌晨啊，你可知道这宫里有没有什么废宫？”
“废宫？”歌晨皱着眉头想了一圈，“宫里这么大，废宫应该有吧。”她是个心灵剔透的姑娘，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母亲有个表姐早年嫁进宫了，可惜被废了，我进宫之前母亲特意叮嘱去看看她……”我想起苏姨娘已经多年未见，不禁有些哽咽。
歌晨见我这样，伸手抚抚我的后背试图安慰我，“要不，我帮你问问吧。我们宫里有不少年纪大些的老公公他们应该知道。”
“好。”我感激的看了歌晨一眼。
回去之后，我立刻上楼把今天走过的路线一五一十的画了下来，随着地图越画越大，生怕旁人怀疑，便藏到了收放首饰的香箧里。
好久未开的香箧还是临走的时候渝希替我收好的。里面放着我平日有用的没用的首饰。我点上红烛照着，拿起那支玲珑钗，上面宝蓝色的簪子上的雕花还彷如昨日新刻上的光亮。我叹了口气，谁知道那支还是否安然。
手下一凉，碰到了那日跟清水浅良误打误撞时捡到的玉镯，上面还清晰的刻着徐府的特制花纹。我斟上茶水，是谁呢。
一瞬间猛的想起来那晚珂琳打碎的那罐香料，本只是纯粹的金额香却让我连着两天困乏，我连忙收拾好东西穿衣下楼。
楼下已然亮着烛火，正是晚饭时刻，大厅里只剩下珂洛一个人在写写画画。
“你怎么不去吃饭呐。”我问道。
她皱着眉头还在继续写写画画，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只是嘴上回道，“有些香料的出账好像不……太对。”
我上前拿起别的记账簿翻看，上面一笔笔画的都是每日制香的成本。很多还是很早以前的账簿了。“怎么这么早的也翻出来？”
她一脸不明的摇摇头，拍拍手下的一本账簿，“实在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内务府在大选之前就要总经帐了，现在倒好……”她有些烦躁的揉揉自己的头发，踹了一脚方桌，“差了不少呢。”
我在徐府的时候看到谨荣学过记账，上前帮珂洛拿手捋直了头发，“你出去吃饭吧。这些帐我来算就好。”
“真的么？”一听到可以摆脱这些杂乱无章的账簿，珂洛开心的瞪大两只眼睛看着我。
我微笑着点点头。珂洛不住道谢，可见她对这些东西的厌烦，我挥挥手，她一溜烟的跑去吃饭了。
事不宜迟，我整理了一下账簿，夹着东西后脚出门，找谨荣算账去。
之所以能找到他，是因为封爵之后，他每日都会来宫里听命，正好是傍晚，应该还没出宫，我赶忙小跑着去前朝的那条小路等他。
钟声三鸣，半刻之后，谨荣果真一身朝服从大殿里走了出来。我使劲挥手才让他看见了我，跟他同行的告了别然后径直向我走来。
一见面便从我脑后打了我一下，“那晚你想干什么？以为你屁股真的是铁做的，还替人出头！”他絮絮叨叨的训了我两句。
因为有事找他帮忙，一直听着没有还嘴。
等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了便停住不说，看着我胳膊里夹着的一摞账簿，问道，“写的认罪书？”
我舔着脸凑上前去，把账簿拿出来递给他，“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徐谨荣一看我的确是有事相求，挑起眉毛来跟我谈条件，“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帮你看。”
“好好好。”我连声答应着，指指账簿，“快看快看吧。”
他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才缓缓地翻开账簿，一页一页从日期远的一直看到近两天记录的，过程不到半个时辰，他心中有数，然后递还给我。
“看懂了没？有漏掉的吗？”我一脸期待。
他抻着点点头，用指骨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不是什么都懂吗。”
在他面前就得认怂，我为了这件事就忍吧，我咬着后槽牙生硬的道，“我笨，我蠢，我哪有您聪明呐。快说吧，快说啊！”
徐谨荣心满意足的笑笑然后正经的拿起一本账簿翻开给我分析，“你看，这天用了一钱的梅香，记下的也是一钱的梅香，可最后却短了好几两的梅香……”
我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别给我讲了，直接说结果吧。”
“就是说，每一天的帐都是对的，但最后却少了很多，也就是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打断，“你是说，是有人‘偷’用了？！”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其实正是我拿来账簿给他查的原因，御香坊里的很多事情总得有个源头开始追溯。
“那你能帮我标注出来哪些香料缺了吗，分别缺了多少。”
他看着我手上还拿着的一摞账簿，无奈点点头，“好吧，但是需要时间。这样吧，你先给我，明天早上你还在这里等我，我还给你。”
我一脸灿烂，“那好。”
离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每天出门路过内务府的时候总是能看到里面一副急忙的样子，相比之下我们御香坊的活计便轻松了不少。
第二天还未到天明，我便早早出门迎着谨荣。
等了许久，谨荣才一脸疲态的从宫门那边走了过来。
“给你。”他把手里的账簿递还给我，腾出手来揉揉惺忪的睡眼，抱怨道，“看了一晚上呢，这么多……”
“谢谢啦。”我憨笑着接过账簿，翻开看看，上面都是谨荣一字一划的做好的标注。我大吃一惊，“啊，你怎么直接写到这上面了……”还有半句，“这还要交给内务府呢”没敢说出来。
他得意一笑，揉揉我的刘海儿，又转为了一副犹豫的表情，“不过，仔细查看才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皱着眉头分析道，“上面有些香料的问题你还得自己再去查查，总觉得还有一些蹊跷。”
“蹊跷？”我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我进宫怎么困到这些破事里了呢。”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话分两意，“那你小心行事吧。”
钟声响了两遍，他急忙道别，“要上朝了，我先走了，有事就傍晚来这里找我就行。”
我点点头，再次嘱咐，“别忘了安意楼！”
皇宫的四方天我至今还没有看够，送走了谨荣，我选了一边鲜少人的小路返回，一边抬眼看着红墙绿瓦之间的碧色蓝天。
母亲生前怎么就看够了呢。
我叹了口气，慢慢回去。
“怎么样？”珂洛揉揉刚睡醒的睡眼问道，“账簿都办好了？”
一摞账簿压的我胳膊酸疼，一下子扔到桌子上，点点头，盛了一碗珂离新熬好的梨汁。里面放了一些枸杞，正好对了我的口味。
我的毛孔重新打开，我舒了一口气，该办的事情一件还没做，不该做的事情又缠住了脚，我轻轻闭上眼睛，比起景北山后的山野乡村，比起徐府的小楼，这里真的很闷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