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点点头,继续道,“就是乔山。四年前,良儿跟我回到京城,但一起上去的乔山却没一同回来。我把良儿软禁起来,第一时间便入宫告诉您事情始末。”
若不是身后的墙面,我定然会倒下,原来这一切,许浅良都是不知情的!
“后来,我便派许府家丁全部上山去找,不料他们却像早一步知道似的,准备逃跑。于是就发生了一场恶战,所有人下落不明,但乔山情急之中杀死了许家家丁。”
我大吃一惊,原来是许浅良让清水快马来给我们报信,却不想……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摸摸手上的扳指,“保一个人倒是小事,只是,她若一日不死,哀家怎能了却心头大恨。”
皇后看太后脸色突变,赶紧上前安慰,“母后别急。”
太后像是大雨之前的阴霾,道,“你一共见着四个人,良儿活着,乔山入狱,那剩下的那两个呢?尤其是那个妖精呐。”
我攥紧拳头克制着。
许夫人道,“当时回报只是说大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余烬里却没见着人。太后,咱们往好处想,就当她已经烧死了吧。”
太后冷哼一声,面色如一块千年寒冰。她挥手招过邓长柏,道,“去暗暗放了乔山,此事不得再追究。”
许夫人起身道谢,“多谢太后。”
太后稍稍恢复了神态,摇摇头,“这是看在良儿跟南烛的婚事上才放他一马。哀家还是那句话,哀家一定要看到她的尸体清楚的躺在哀家的面前。不能忘了,继续去找。”
许夫人点点头。
我倒抽一口凉气,还好,起码乔山保住了。
许夫人是个赶眼色的女人,她见乔山已经安全,赶忙岔开话题,“太后怎么不常出宫拜佛,我听说玉龙寺的符是极好的,那里的住持与我旧识,上个月还特意为了恭贺公主跟浅良的婚事送来的佛珠庇佑。”
孝桢面色稍稍缓和,喝着茶水。
皇后应和道,“这佛教经书的事情臣妾不在行,只单单知道八世大藏。”
提到这个名号,孝桢回忆道,“是啊,先皇的陪葬里最贵重的便是这八世大藏的骨灵芝。”
我想起来荣药师,只能想起他慈祥温暖的样子,已经淡忘了他为了药材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痴疯样子。他兴许得到了骨灵芝了吧,但是却丢了自己。
“这八世大藏的唯一弟子就是玉龙寺的住持,但常年云游,不常看见罢了。”许夫人道,“仅有的一面之缘就是在良儿的满月宴上,他赠给良儿一块玉佩,说是大藏的宝物,如今还被良儿戴在身上。”
皇后点点头,跟太后道,“当初臣妾还没出阁时,就听说这块玉佩花纹奇特,今日才得知原来是这样的由来呀。”
许夫人劝道,“那皇后就同着太后一起出宫走走吧。”
皇后眉间飘过一丝惊喜,她期待着望着太后,虽不敢多嘴劝但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太后笑笑,“即使你不来说,再过几日就到了去暖宫的日子了,总是要出去走走。”
我记得珂洛说过,暖宫就是孔雀宫,是在云州的一座行宫,云州在京城以南,因为坐落在地势较凹陷处,所以冬日比较温暖无风,云满万里。这是皇宫的习惯,夏日去避暑山庄,冬日便去孔雀宫取暖。
“是啊,您不说我还忘了呢,可是今年怎么去的这样迟,往年都已经到了吧。”许夫人问道。
太后解释道,“这不是因为蒙古的事情吗,谈来谈去的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还是拱手把绿时这个丫头给送出去了。”
又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皇后岔开话题,问道,“那许夫人跟我们一同前去吗?”
许夫人摆摆手,“皇后娘娘说笑了,都是后宫的女子才得以前去,我一个外人,不合规矩呐。”
太后劝道,“你也得去。今年边疆不稳,蒙古回纥连连在边线上动荡。皇上估摸着是去不了了,得留在皇宫。那只有女眷前往,所以不用避嫌,你去就是了。”她抿了一口茶水,道,“再者说,你不去,南烛浅良如何名正言顺的热络呢。”
“原来老姐姐是为了这两个孩子……”许夫人明白,点点头,“那行,那我就再陪着老姐姐走一趟。”
邓长柏办完事情回屋,太后唤他,“跟皇上打声招呼,让浅良当这次出行暖宫的领队。”
“是。”邓长柏领命而退。
回坤宁宫的路上,皇后难掩喜悦之情,道,“谨安,你知道吗,本宫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宫了。”
“避暑山庄跟暖宫不是一年去一次吗?”我不解,只是听珂洛说些皮毛,但还真没有深究过。
她微微摇摇头,“已经有六七年年没有去过了。自从太后处置了刘崇,便再也不愿出宫,以孝为先,没人再提起过出宫的事情。”
我心里道,这孝桢怎么这样牵挂刘崇,即使如此,又何必害了他呢。
“娘娘。今天下午奴婢想去见见我哥哥……”我有些揶揄的请假。
她恍惚了一下,呢喃道“真好,还有兄长常来看你。”她点点头,很爽快的便答应了,“去吧。”
我回到御香坊的时候,三个人站在门口等我,脸上难掩喜悦之情,见我回来,赶紧把我拉进来,关上门。
“怎么了这是?活都做完了?”我抚平珂洛拽歪的袖子。
小喜子兴奋道,“好消息啊好消息!”
我心里忽上那件事情,“难道是……”
珂离从怀里递给我一封信,“快看看吧,这是方才徐少爷从宫门给我的,因为宫门侍卫太多便只是点点头而已。”
我急忙拆开信封,一句话。
“一切平安,三人已被安置安意楼,别再挂念。”
我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我把信封和纸放在火烛上烧干净才得以放心。问道同样难掩兴奋的珂离,“那谨荣走了?”
珂离点点头,“奴婢见他像是车马劳顿的样子,看样子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让徐少爷先回去了。”
小喜子道,“那……估计今天晚上之前就会消息便会传回朝廷。”他问我,“姑娘,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我把所有的可能快速想了一圈,道,“应该不会。绿时死在半路,朝廷不问蒙古要人就好了,蒙古不会先发难的。”
“那少了一个人,上面会不会挨个查呀?”珂洛有些担心。“珂琳是皇后默许走的,但,小庆子怎么办?”
我摆摆手,“这几日应该还查不出来,因为过几日就要忙着去孔雀宫的事情了。”
“什么!今年去孔雀宫啊!”珂洛大叫一声。
“你怎么这么激动。”我把她拽下来坐好,“没说御香坊的宫人能随行。”
珂洛道,“去不去的倒没关系,只是这宫里的主子都走了,规矩松了不说,起码不用成天制那么多的香了。”
我看着窗外,正是正午,本来想早回来去宫门等谨荣,却不想他已经回来,平白空闲下的半日,我顿时想起了那晚未成功的梅园。
我起身上楼取下工具,只道一声,“我出门了啊。”
冬日正午的御花园挂着高高的太阳,但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仍是遮面走过,还是那晚的老太监铁着脸色站在那里。身边围着一群小宫人站的井然有序,本来御花园附近的路就很少,这大中午的,除了我一个人,没有旁人。
我走上前去,递上玉符。
“哟,又是你呀。”老太监不看玉符,倒是趁着阳光正好打量我的面容。“风寒好了?”
我微微躬身,“多谢公公关心,差不多了。”
他挑着眉道,“上回娘娘用我们的香可好?”
我点点头,“还没呈给娘娘呢,内务府的嬷嬷说数量不够,这又遣了奴婢来摘些。”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道,“公公前面带路吧。”
他见我这么老实,摆摆手放我一马,“自己进去吧,待会太后要来,所以你一刻钟之后必须出来。”
孝桢要来。我点点头,“是。”说着快步走了进去。
御花园里的百花园在冬日还是依然的妖娆,一定是花了功夫来打理。而如今,整个园中唯有我一个人,甚是空旷。
我莫名的觉得一阵熟悉。像是多年之前就来过这里一般,心脏奇怪的一揪,我闭上眼睛,阳光通红的刺到的眼皮上。这是终点还是起点呢?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最重要的事情时赶紧找到苏姨娘才好。
御花园这样大,上次是公公带路,夜黑记不下路径。这次我只好拿出地图,一园一园的找起来。
御花园的构造极为复杂,有的园子的入口却是别的园子的出口,但不都是,只有常来的人才能熟练走出来。我当然不行,只好丢丢转转的走。但是找到梅园就已经花去的一刻钟的时间。
我走进那面石墙。刚才从别的园子里走来,没有石墙,唯有这个梅园凭空盖出一面如此坚硬的墙面。而且长安说过,起风楼就在梅花开的好的地方。我下定决心,就是这里。
眼看着离着起风楼仅仅一墙之隔,我已经放弃过一次,这次断然不能再走。再说,万一这样回去说不定会碰上孝桢,以今日我亲眼看见她对我母亲事情的反应,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正当我摸着那面巨大的墙面不知该怎么办时,依稀能听见孝桢和方才那个公公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近。
我顿时有些慌神,她趁着人少的时候来,定是来见苏姨娘的。而这面石墙就是唯一通经,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唤出,“如意,上来!”
我心中像是一瀑暖水融化在每一寸心脉,我木木的抬眼一瞧,果真是他。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我想也没想伸出手放到他的手心,紧接着就是一个用力。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翻到了墙的那边。
“哎呦。你怎么还这么沉。”许浅良一脸委屈的揉揉撑地的手掌。
我坐在他身边,毫发未损,我一脸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突然变脸,一只大手捂住我的嘴巴。闪了一个眼神,示意我听墙对面的声音。
那边,孝桢一行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园子门口,她问,“最近没有什么人来过吧?”
大太监想了片刻道,“没有。”
我呼了口气,还好,没说出我来。
孝桢还往后说了些什么,许浅良已经不听,站起身来,一把把我拽进了离那面墙不远的那栋楼里。
还在我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大门只是带上,没有锁死。我们破门而入。
大厅里坐着的是我四年未见,****担心的苏姨娘。我顿时心口一酸,眼眶冲出一股热流。
她正在方桌上缝缝补补,穿着一身素净的灰蓝色棉布衫,却比那年分别时老了许多。
许浅良的手还捂着我的嘴,我没法出声,只能呜呜咽咽的抽泣。他低声在我耳边道,“别瞎叫唤。”
见我们突然进来,苏姨娘不但没有惊恐,反倒问起许浅良,“怎么又回来了?”眼神瞟到我,问道,“这是谁家姑娘?”
许浅良还没回答,孝桢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
苏姨娘指指二楼的小阁楼,“快!先进去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