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民一到杨庄,先派人把那里民团头目杨荣树的两个小孙子悄悄抱走,又找了熟人照看着哄着玩,这才来到杨荣树家里见他。姜思民说:“杨团长,杨村长,上次咱们在你这里找了你们几个人开会,开着开着会李景文怎么派人来了?要不是你通信,他们怎么会知道?要不是我们有准备,又有十六团在这里,里应外合打败了他们,我不是早成了刀下鬼了?你该当何罪?”说着,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拍,吓得杨荣树浑身哆嗦。
“不是我,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要是我报的信,天打五雷轰,天打五雷轰啊。不是我,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呀!姜县长,不是我呀!”
“是不是你,我们一定会查清楚。杨荣树,现在你的两个孙子在我们手里。他们的小命怎么样,就看你了。”姜思民厉声喝道。
“啊?是,是,是,姜县长,有什么话,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我,我都依,都依。千万别伤我孙子,千万别伤我孙子。”杨荣树声音都带哭调了。
“这就行了?就这么简单?”黄骅听后,心里止不住直笑,但他问了一句之后依然很严肃地说:“你这不是绑票吗?”
“咱不是吓唬他一下子吗?你别说,省不少口舌。咱这一下子就管用,杨庄的事有了杨荣树的这一句话就都解决了。明天他准派民团参战,和我们一起守村围子打鬼子。还挨家挨户吩咐下去,明天做饭犒劳部队,吃饭也不成问题了。”姜思民介绍完过程以后,对黄骅说。
“保密问题呢?”黄骅又问。
“他杨荣树的孙子在咱们手里,他敢!再说,我已经布置戒严了,设了岗哨,不准出去一个人。我的县大队就在杨庄呢。”
“好,齐庄呢?”黄骅听了姜思民的汇报大为满意,又问道。
“齐庄更好办。那个刘伯万的儿子是我们共产党员,据说现在在北平做地下秘密工作呢。别看这个老家伙平时够反动的,加入国民党,还跟李景文他们眉来眼去的,但是他儿子刘东在外上学却是背叛家庭参加了革命,还是咱们这边的干部。他就有这一个儿子。我以前给他做工作时,用他儿子说事他不在乎,一口一个‘他是他,我是我,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这一次,我就跟他说,你要不跟我们一块儿打日本,我把你儿子抓起来,说他是你派过来的内奸,按通日汉奸处理。你说这个老小子怎么着?一下子就蔫了。行了,齐庄也没有问题了。”
“哦,你就是这么着‘逼蒋抗日’啊!还真行!明天只要他们参战,胜了我给你记一大功。”
日本“青年军官团”领队的是藤野大佐,他是日本侵华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参谋股长,这次领队他是直接受命于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要将这一批大皇军的武杰精英送去奉天。一路各站都已经接到命令,派兵护送,狐假虎威好不威风。火车来到济南后,知道自济南至天津这一段火车经常出事,先是有鲁西的铁道游击队,扒火车炸桥梁总不得安生,再往下鲁北、冀中、冀东一带八路军、游击队活动猖獗,也经常是路坏轨毁,车翻人亡。为保险起见,他决定不乘火车,另辟蹊径,乘汽车走沿海一线到达天津然后再说。膝井中将专此密件给有关各处下达了命令,金川少将怎敢怠慢?
由于保密好,沿途又有皇军地方部队组织护送,路过吴桥、乐陵、庆云都很顺利。到庆云后他下汽车,举起望远镜朝四周了望了一会儿,又让随员展开地图看了看,决定不听金川少将提出的到盐山县城去休息的建议,而改走无棣,从新海东边的沿海一路去天津。他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看见有座“大山”,听说前面还有座“小山”,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倒要领略一下登山的感受。命令下达后,五辆带着篷顶的军用大卡车晃晃悠悠地进入了无棣县界。这里早有日本驻军和皇协军接着他们向北走去。一问才知道,这里也属皇军盐山驻军管辖。
“他们说这里常有土八路和土匪出没,怎么也没见什么人?”藤野一路上保持着高度警惕,他要如数地将“军官团”的成员送达目的地,顺利交付。他坐在车里不时地往两边瞅瞅,特别是看见有青纱帐的时候,便指令用机枪往两边扫射。这里没有专门的公路,只有平常走马车牛车拉庄稼运粪的村际土路,路面坑坑洼洼,坎坎坷坷很不好走。又有护送的部队,行进很慢,车上不时传来咒骂的声音。藤野权当没有听见。
终于到了新海界,据说这是通往天津的最后一个县了,他老远就看见前面有高举着太阳旗的成群结队的队伍在边界等候,心里很高兴。他下车告辞盐山护送军之后,就和新海驻军的高桥中佐等热烈握手了。高桥又向他介绍了新海县警备队司令李景文等,然后就前呼后拥地夹着“军官团”的汽车前进了。李景文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警备队在前面开路。
高桥中佐为迎接、护送“军官团”作了充分准备,全县东南片各据点除了必须留守的人马外,都来了。李景文带领着他的警备队、特务营和各据点的皇协军,差不离有千号人,也早就立马以待。他要在皇军面前显示一下他的忠诚,不过他并不知道他们来接应的是“军官团”,只以为是一般捎带的军事任务,因为他按照高桥的命令,还征用了三十多辆大车拉着砖瓦、粮食以及弹药等前往杨庄,是准备修建炮楼、设立据点的。大车队都是牛车走得很慢,还得好长时间才能赶到杨庄。
高桥中佐心里很高兴,用望远镜往周围看看,四下里盐碱地上都是盐嘎巴,只有几根叫不上名字的野草竖着,还稀稀拉拉地长着些黄菜蓬棵子之类的植物;再往远处看是庄稼地,高粱、谷子和苞米棒子在越来越热的日头下耷拉着叶子;再往前好像是一座砖窑,举起望远镜扫视了一会儿,也没有见什么动静。看来,这“瞒天过海”之计还是行之有效的,心里不禁得意起来。
太阳已经很高了,高桥中佐骑着马带领着他的三十来个皇军士兵跟在警备队、保安队、特务队后面。李景文骑着马走到他旁边,跟他指指画画地说着什么。烈日当头,一个个都口渴起来。警备队中有的自己捎着个脆瓜、甜瓜的,这时拿出来吃,许多人都眼馋地看着,有的就抢。高桥问前面是哪个村子,李景文回答说是高官庄。高桥下马问汽车上的藤野大佐说:“大佐,前面有一个小村,是否停下喝些水?”藤野和“军官团”的官佐都备有行军水壶,并没有饥渴感,高桥看看藤野的手势只好上马又继续前进。
过高官庄时,李景文手下有许多人受不了干渴,就跑到村户人家去喝水,队伍一下子乱了起来。高桥见状,在马上朝李景文骂了一句“巴嘎!”李景文赶紧纵马向前大呼:“不能乱队,谁再离队军法从事!”
李景文手下干将王二,本名叫王永升,一直驻守在羊二庄,这次他天不亮就列队在庄边等候高桥和李景文的大队人马,听说在杨庄设据点他非常高兴,这样,他的人马就更壮大了。但是这次来执行任务他没有马骑,步行在前面带队,也是渴得要命,也想入户去喝点儿水,一听李景文大呼小叫也就不敢去了,只是口里骂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们准他妈的不累也不渴呢。”
走出高官庄没有多远,就见西北方向通往羊二庄的车道被挖得坑坑洼洼,王二心中又骂了几句:“这群土八路王八蛋,你就他妈的会破坏个车道、剪断个电话线!叫老子碰上先打折你个腿再活埋了你!妈的。”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太多理会,一是,这在他看来是太平常的事了。他驻守在羊二庄,每天的事多半是拉村民修整道路,那些抗日分子经常破坏道路剪电线,已经不足为奇了。二是,刚才李景文就跟他布置过,回去时走杨庄。在那里建据点,得让这群土包子们见识见识皇军和警备队的威武之师,吓唬吓唬他们。这样他就根本用不着去理会那边的路如何,当然也就用不着向高桥和李景文去汇报,径自在前面带队走,大队人马跟着他浩浩荡荡地向齐庄、杨庄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