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睡吧。”
轻用力,将她的肩搬下来一些,却再次迎上她不解的眸子,不禁一笑,想用手指刮她的额头,却最终没有。
“不睡觉,做别的?”
沉下声音问了一句,云悠悠立刻闭上眼睛,乖乖得顺着他的力道躺下来,一双瘦削的手,仍然紧紧抓着被子。他看着她,第一次这么看着她开始蜷缩自己的身体,直到完全缩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头在哪里的时候。
“这样睡,闷死!”
拉开她的胳膊,却见她不自在的蜷着身子,好像遮挡着什么。
“肚子里有东西吗?”
他好笑的伸出手,却触到冰凉的东西,跟她的体温完全不同的冰凉,好像放在冰柜里许久的一块冰,冷的手都跟着凉下去。那是她的小腹,冰凉的小腹!
何时,如此。在他的记忆里,她的身体,都是热热的,暖暖的,足以让他温暖起来。
“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照顾身体?”
其实,无话可说,连说出这些话他都觉得难受。他并不知道这三年来她过的如何,只是那瘦弱,那怯弱,让他看出她过的很难。
悠悠低垂着头,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只是手任由他握在手中,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微微舒展。
宁子衿没有再问,脱了衣服上床,把她的手捏在手心,将她的身体揽入怀中,让她冰凉的小腹贴着自己的腹部,用热,温暖着。然后在黑暗中,他长长的叹息一声,连自己,都不知为何,竟然在这夜里,这样的心疼她,这样的为她难过。
三年里,她究竟过的如何。他从来没有费心去问过,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想问。那些过去之中有的不仅仅是她的痛苦,何尝不也是他的?
所以,他不问。若不是她以嘉丽的名字出现得那么招摇,他甚至会让自己彻底忘掉她,永远忘掉这个存在过自己生命的女人。
但是,她出现了,于是他以另外一种姿态,一种心态再次让她回到他的身边,却发觉,一切都不是他可能控制的。就像今夜,他心疼她了,他居然强烈的渴望知道她三年里如何生活了!
不能问了,不必问了。他朦胧得想着,竟然不知不觉中,就入了好梦。她身体,无论冰凉还是温热,在他身边时,他便能安睡。
只是悠悠,并没有睡着。若是宁子衿再晚睡那么几分钟,他可以听到她泪落的声音,听到她心碎的声音。
这些年,照顾自己的身体?她苦笑。她还有什么权利照顾自己的身体,她还有什么资格照顾它!还记得审判的当天,他其实就站在她面前,那时候,她张着嘴,好想告诉他子衿,我们有了孩子!
可那时她听到的只有一句话,一句恨透了,情尽了的话“云悠悠,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颓然倒地,连如何被拖回牢房都不知道。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那么她的孩子呢?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最终进了那间牢房,只记得那时候她莫名得产生一种希望,或者生下孩子,给他一个惊喜,他就会原谅她呢?
怀着孩子,她开始了牢狱生活。开始的几天里还算安静,可是后来,那些陌生的同牢房女人开始抢她的饭,她不解,更加不懂所谓的规矩,告诉了狱警,谁知狱警训斥那些人之后她回到牢房,迎来的却是一阵暴打,那一次,她彻底得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流产不到三天后,她就被迫出院,和其他人一样干活。那时,她才明白,他真的,再也不想见到她。
清晨,微光照亮了亚龙国际十九层的客厅,然后光线缓缓移动,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十九层卧室里密实的纱帘,再也无法阻挡阳光的普照。
悠悠在朦胧中迷迷糊糊的醒来,因这一夜,睡的异常舒畅。被子里温暖而惬意,能够感觉到肌肤异乎寻常的柔滑、放松。如此舒适的感觉,竟让从不赖床的悠悠有些留恋,渴望在被子里一直呆下去。
三年了,为何从来就没有睡的这样熟,这样暖,这样毫无戒备,这样没有噩梦?她想着,唇角带了慵懒满足的微笑。
宁子衿肆意得看着,仿佛看一个怀春的女子。有人说,女人和男人在有过床第之欢后的瞬间,娇红润泽的脸庞和身躯是最美的,是任何美丽的词语都无法形容的。可此时他觉得,美美一觉醒来的女人,才最诱惑。
手臂用力,将怀中的女人纳入胸膛,轻轻翻身,侧压着她吻了上去。此时身下的女人身子一僵,他带笑的睁开眼睛,触到她惊讶却失了恐惧的眸子,满意得眯起来,唇覆盖了那软软的眼皮。
又是一场噩梦!
悠悠诧异地想着。三年来她常常做这样的梦,梦到和他在床上翻滚着,然后他会突然双眼变得血红,一只大手狠狠的箍住她的脖子,要在梦里掐死她!
“不,不要!”
她虚弱的呼喊着,如同梦中一般两只手在空气中挥舞着。她从来碰不到他,只能够无助的挥舞,寻找着根本不可能来救她的人。
“悠悠!”
皱了皱眉头,此时什么三年,什么仇恨,她全部都忘记了。好像忽然回到小时候,那个吓人的“叔叔”打了自己的小屁股,还揉吧揉吧得说,“以后,只有我才能打你的屁股”。
“哈哈,我的小东西!”
宁子衿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就大笑起来。多么可爱的小人儿啊,她要是再胖一些,圆润一些,不就是六岁时的小东西吗?
他一直明白,云悠悠,从小就爱着他,他还曾经大言不惭得做她的“叔叔”,真正得保护过她!
闭上眼睛,安静得蜷缩在他怀里。多希望时光在她三岁、五岁,或者八岁那年就停滞,再也不要向前走。后来的一切,开始变得残忍,变得黑暗,她的生命注定在他后来的岁月中,彻底的沉沦。
或者这样想的,不只悠悠吧。宁子衿也在想,也在渴望。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当那一场大火,父母兄弟都死去之后,他就再也不是曾经的他,而她的再次出现,也成了他利用的一个工具。
终于脱离了她的身体,宁子衿让自己狠下心。现在回忆还有什么用,他不是曾经的他,她也不是曾经的孩子,什么,都变了!一切,重新开始!
回到现实,事实开始变得残忍。
宁子衿穿了衣裳出去。悠悠爬起来,只在他离开的时候还在记忆中缅怀和沉沦了片刻,便将自己抽出来,换了他扔在床边的一身衣裳。
其实这些衣裳都是当年她穿过留下的,离开的太过突然,什么都不曾带走。她并不知道三年来宁子衿把这些衣裳封锁在这里,企图封锁自己的记忆。
倒不是悠悠不喜欢自己来时那身衣裳,而是她知道宁子衿有洁癖,头天穿过的衣裳第二天绝不会再穿。
同样他的女伴也必须如此,否则他绝不会再让她呆在他呆过的地方。
出来时,宁子衿已经在餐厅散漫得切着盘中的牛排,手中随意翻着一台平板电脑,上面是今天的华尔街日报。
“吃饭。”
因为眼角的余光瞟到悠悠站在客厅里,似乎踌躇是否进来共进早餐,才说了一声。只是声音冷冷的,早已没有了床上的亲昵。
她垂首,把落下的头发整理到耳后。为何男人就能变得这样快,忘记得这样快,而她,却还在刚刚沉溺了片刻,看到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沉溺下去?
或许是清晨的亲密,或许是周末的缘故,悠悠吃饭的样子稍微放松了一些,却仍然只是低着头,吃着自己盘里的两块三明治,喝着手边够到的牛奶,对于桌上的水果、肉完全视而不见。
这次,宁子衿倒是没有管她。他是勒令自己不要管,因为,管的越多,心就越软。现在,还不是心软的时候!想想死去的弟兄,想想还存在的危机,他凭什么对身边一个女人如此心软,况且,她还是个罪人!
完毕之后宁子衿就进了卧室,把云悠悠一个人留在那里继续啃着原本就不多的东西。可他走了不到几分钟,拿着东西出来时,她竟然也跟出来了。站在他面前,低头,谨慎,一如曾经的她。
“你没拿卡。”
他左手握着文件袋,右手却拿着一张卡。那是上一次他留给她的银行卡,卡内存有一百万,而卡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交易,没提这条。”
她垂着头,干巴巴得回答。他们的交易仅限于她显出身体、自由,完全听命与他,而他给她云氏的内部资料,帮助她夺回云氏。
“拿住,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以后每让我满意一次,你都可以得到一百万。云悠悠,没钱,你以为自己能做什么?”
他强迫她伸开手,把卡插入到她手指间。如果说真的还有什么侥幸,就是在内心的最深处羞于承认得渴望她还记得他的生日,否则这张卡上无论有多少钱,对于她都是没用的,因为她根本花不了。
茫然的看着手中的卡。她知道钱有很大的作用,否则这些年来不会不要命得赚钱。可是,一次,一百万,满意的一次,一百万,怎么听,也像是高级的卖身。可她不是已经把身体卖了吗,既然还有钱赚,那犹豫什么?
“还有,随叫随到,不要忘了你是谁。”
最后告诫,才将手中的资料袋交给她。可她心中却茫然,这些话,什么意思?
不过她不会得到答案了,因为宁子衿已经迈开长腿出门。她也只好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跟上,免得第二次被锁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