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倒下了,倒在的不是韩沨胳膊上,而是宁子衿怀里。他恰到时候得拉开门,接住了倒下的悠悠,只是,她没来得及看到接住自己的是谁,唯能凭借着怀抱的温暖,在那样的时候,依旧幸福得笑着。
“少爷。”
韩沨皱着眉头看了看早已因为心疼而脸色煞白的宁子衿,他这是何苦,非要折磨一个最关心他的人么!
“让韩波过来看看。”
然而宁子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面色冷若冰霜。
温暖的床,温暖的阳光和被子,悠悠忍不住翻了个身,才慢慢感觉到胸口的疼痛,不禁蹙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眼前,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金碧辉煌的吊灯和巴洛克式得镀金家具,才告诉她这是哥哥住的地方,她在晕倒前进来的。
翻身下床,床边放着一些药,写了中文的说明。悠悠看了看落地钟,知道自己该吃药了,拿起杯子,里面的水是温的。她忍不住甜甜得一笑,谁说哥哥不关心她,水是温的,药的说明,都是哥哥的字体!
“哥哥。”
她身上是一件新的棉睡袍,贴肤的那里特别软滑,被她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披在肩上,伴着懒洋洋的太阳出来,轻轻的唤一声窗边的宁子衿,便让他的心融化了。
“醒了。”
宁子衿平板的说完这句话,转过轮椅瞟了一眼站在房间门口的悠悠,顺手从不高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酒,倒进醒酒器里。
“哥哥,你不可以喝酒!”
悠悠拖着兔子脑袋的拖鞋迅速冲到宁子衿跟前,把那只醒酒器轻而易举得抢到了手里,大眼睛里满是责备的意思。
“放下。”
宁子衿盯着她的眼睛,沉声命令。那眼睛冷酷而可怕,悠悠吓得脚下忍不住后退,就算见过再多的地痞流氓,都不如哥哥此时的眼神更加恐怖。
“云悠悠,放下!”
这次,宁子衿叫了她的名字,隐隐已经有了发怒的前兆。因为宁子衿在发怒的时候,总是冷的比冬日的寒冰还要砭人肌骨。
“不,哥哥,你不能喝。”
悠悠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却抱着醒酒器慢慢得向后退着。她一直在咽唾沫,不断得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哥哥是吓唬她的,可是乒乓一声,醒酒器脱手落地,她面色苍白得望着地上的东西,大口大口得喘着气。
他的目光随着汁液四溅,慢慢的抬起,正对着悠悠惊恐异常的眸子,忽然讽刺的一笑,抄起酒柜里的酒瓶,狠狠的摔落在悠悠脚边。
一瓶,两瓶,门外守卫宁子衿的人早已冲进来,只是望着这场景根本没人敢前进,悠悠淡粉色的睡裙上,也早已被鲜血一样的红酒溅出一朵朵的花。
“韩沨,把这个丑肥球给我扔到大街上去!”
宁子衿失控般的嘶吼着,门外的人早已吓得一个个把脑袋缩回去,唯有韩沨还敢进来。只是他并未动,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宁子衿。
对面疯子般的人猛然抬起头,一束寒光射过来,韩沨不禁用力抓住悠悠的肩,才得以继续站在那里,没有逃跑。
他站着,面对着那双赤红的冷箭一般的眼睛,他坐着,面对着那双墨兰的墨汁一样的双眸,许久许久,宁子衿慢慢的收起目光,身体跌落回椅子里。
“少爷,你不该失控。”
韩沨慢慢走到宁子衿面前,压低声音道。
宁子衿并无理会,只是瞟了一眼吓呆了的悠悠,再次将轮椅转回窗外,沉默,凝聚在杂乱的房间里。
而悠悠,盯着地上的碎片,心如刀割。
“哥哥。”
许久许久,悠悠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虚弱无力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是在求他,却没人懂的她求什么!
“韩沨,回国。”
宁子衿仿若赌气般的下了个命令,转动轮椅从悠悠身边擦过,朝着自己的房间里去,然后依旧把门狠狠得关上,留给悠悠一扇冰冷的门。
“悠悠,别怕。”
韩沨这才走到悠悠身边,蹲下来,轻轻梳拢着孩子略显凌乱的头发。她是故意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来逃避那些地痞流氓的欺负吧?
“韩哥哥,哥哥的腿,不能好了么?”
悠悠却仰起头,细细的问道,眼里流淌着的担忧,看得韩沨心里一阵阵的刺痛,这孩子,远比常人懂事的多。
“能!”
他们身旁的屋子打开,一个年轻人闯出来,头上顶着和悠悠一样乱的头发。不过他的是金黄色的卷发,看起来像故意弄乱的。这年轻人有和韩沨很像的墨兰色眸子,只是偏淡一些,更倾向于西方人的特色。
韩沨站起来,瞟了年轻人一眼,便拉着悠悠的手准备带她回去。
可使力的时候,才发觉悠悠是不愿意走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那人,手指紧紧撰着,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她很紧张。
“悠悠,别管他。”
韩沨使了使力气,扯着悠悠动了一步,但明显感觉到孩子是抗拒的。
“你说,哥哥的腿能治好?”
悠悠挣扎着终于松开了韩沨回到年轻人面前,仰起头,声音轻轻的问。
“是!”
年轻人点了点头,这次更加坚决,认真得看着悠悠。
“韩波,这里没你说话的权利!”
未等年轻人第二次张口,韩沨忽然冷冽的吐出一句话,语调加重,似是警戒,目光犀利,嗖嗖得射到年轻人身上。
悠悠心里过了一个印象,原来他叫韩波,好像和韩哥哥的名字很像,长相也略有相似,是他弟弟?可为何,韩哥哥对弟弟这样说话?
“只要每天按摩,痊愈的可能还是有的。”
然而韩波只是停顿了片刻,并不理会韩沨,低头注视着悠悠,语气柔和了一些,眼神却更加坚定。
“按摩,怎么按?”
悠悠好奇得上前一步。韩沨面上的表情骤然缓和了几分,任着悠悠追问韩波,也不再理会了。
“我慢慢再教你。”
韩波勉强的笑了笑,僵硬的脸上似乎很不习惯作出表情。同时也看了一眼韩沨,说完这句话就在悠悠面前关上门,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也跟着缩回去了。
悠悠抬起手,胖手挠了挠头发,又仰起脖子看韩沨。可韩沨并没有与她对视,而是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到屋子里去了。
“韩哥哥,我们要回中国,是不是?”
悠悠坐在床边,细声细气的问韩沨。
“悠悠你记住,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巴,管住自己的眼睛,最好,管住你的心。”
韩沨却没有回答,把眼眸垂下来,拒绝看悠悠。此时非彼时,她知道的越多,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韩哥哥,我知道!”
悠悠重重得点了点头,赧然而笑。
韩波只那么看了一眼孩子,就忍不住把她小小的身体拥抱在怀里。若上帝是公平的,至少把悠悠留给宁子衿了,若上帝是公平的,他多渴望这孩子的心里自己也那么重要,若是上帝是公平的,就千万,别让悠悠长大!
“总管,二老爷来了,少爷请你过去。”
门外属下轻轻叩门汇报之后,站在门口等着韩沨答复。
“告诉少爷,我很快就到。”
他叹息得低头看看悠悠,终究伸出手,拉住孩子的手。她刚刚从那种地方挣扎出来,又生病,这一天,却得不到半点休息。
悠悠似是理解了什么,腼腆得笑了笑,拉住韩沨的手,稳稳得跟在他身后,路过一道酒店房间内部的通道,路过餐厅、宁子衿的卧室、韩波冒头的地方,书房,最终到达了位于一扇大门的会客厅。
原来那天他们并不是从正门来,而是从直接通往宁子衿惯常活动的那间客厅的侧门进入的。真正的门,是在这个更加宽敞的客厅里。
柔软的皮质沙发上,人高马大的健壮男人正坐着,与坐在轮椅上的宁子衿说话。宁子衿的表情颇为恭敬,唇角时刻挂着顺从的笑容,不断的点头。只是眼神比见到悠悠时候更加暗淡,看似浑身无力。
“二老爷,韩沨带悠悠小姐到。”
无人通报,韩沨和悠悠在门口站住,躬身道。悠悠看他如此,也跟着弯下身子,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韩沨,不必拘礼,坐。”
宁莨站起来,宽容慈祥得笑道,招呼韩沨在宁子衿身边的沙发上坐。
“韩沨不敢逾越。”
然韩沨并没有坐,而是带着悠悠在宁莨面前恭敬的站住。他本该回到宁子衿身后,但恐怕悠悠孤单,特地陪她站着。
“子衿,这就是你说的云家那个二小姐吧?”
宁莨其实早已看到悠悠,不过装作无视,直到韩沨如此正式带到他面前,他才懒洋洋得问了一句,目光打量向悠悠,如同刀子。
“是,叔叔。”
宁子衿随之点了点头,中规中矩而不乏尊重得答道,同样凌厉如刀子的眼神,透着深刻的厌恶,很快就别开眼睛,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宁家和云家确实是有婚约的,如今也在合作,我看,不如把她交还回去,也可以缓和我们和云家的关系。”
略作沉思,宁莨低声和宁子衿商量着,全然没有理会悠悠的意思。
悠悠听到要把她送回去,慌忙抬起头,可不知为何却想到韩沨说的那些话,又慢慢的垂下去,样子委屈极了。
“只怕云老爷会说是我们拐了他的女儿,到时候。”
宁莨说的时候,宁子衿不断点头,可到末了,却提出这点顾虑,颇为担忧。
“也是。”
那里宁莨也不得不赞同,毕竟现在宁家不似往日,云家握着宁家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可谓是财大气粗,如今宁子衿变成这样,两家的联姻恐怕已经泡汤,他们不希望再因此给云峰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