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偷笑着韩波的能吃,还是憋住到他跟前儿请教。
“我教你,你每天给我做这个!”
韩波懒洋洋得睁开眼睛看了看悠悠,指住韩沨手里那唯一一碗猪蹄汤。
“韩波,你别得寸进尺!”
韩沨瞪了他一眼,懒,能吃,他就想不明白,跟猪差不多的人,宁子衿让他留下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带回去!
“每天吃这个会腻的。”
悠悠倒是没生气,嘻嘻的笑着。吃饭的人,看到别人喜欢吃自己做的食物,都会高兴。况且她在云家作了三年,他们只是挑剔。
“我睡了。”
韩波睨了韩沨一眼,听完悠悠这句话,就打着哈欠站起来,懒懒散散的拖着拖鞋往屋子里走。
“每天换一种不可以吗?”
悠悠愣了愣,忙补充完整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对着那个背影好奇极了!
“好好,我教你!”
韩波立刻转身过来,满脸堆笑,快速抓住悠悠的小手,捣蒜似的不停点头,笑的嘴巴都快咧出耳朵根儿上了。
纵然韩沨看的没好气儿,奈何悠悠高兴。她上午刚刚被宁子衿那么刺激过,现在能高兴起来,也算是韩波有功吧。
“总管,二老爷请你过去。”
餐厅的门打开,又是宁莨的属下,恭敬得报完,就站在门口等着。韩沨迅速得喝完,一只手递给悠悠,一成不变得拉着她的小手,往大客厅去。
灯光依旧明亮,宁子衿在轮椅上把两只手放在大腿上,合在一起,低头坐着,眉头也好看的皱起来。他原本比之普通东方人白皙,再加上常年在屋里,灯光的作用,脸色更加白的像吸血鬼。
沙发上的宁莨则是同样的动作,不过久经拉斯维加斯干燥的气候,皮肤看起来略有些粗糙,但仍旧保持着养尊处优者特有的光洁,眉端也微微拧着。
“韩沨,这丫头什么时候成了我们宁家的人?”
看到悠悠第二次被带来,宁莨很不高兴,凌厉得瞪了悠悠一眼,随意点燃一支烟,扔掉火柴问韩沨。
韩沨无话可答。他一直带着悠悠,其中的原因只有宁子衿能够明白。他可以不管韩沨,但悠悠,绝不可以放下。
第二次被扫过,悠悠不经意得在韩沨手里挣扎了一下,却没有脱出来,只好继续低头站着,只是恨不得找两块棉花塞住耳朵,最好把眼睛也堵住!
“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让她听听!”
僵持不下的沉默两分钟,宁莨终于气呼呼的发话了,同时白了悠悠一眼,可谓是承认了昨日宁子衿说的祸害两个字。
“早晨我特地和云峰通了一次话,他的意思是,让这丫头暂且留在这里照顾你,算是补偿对宁家的亏欠!”
这个回答显然是宁莨最不满意的,却似乎云峰把事情做的足够圆环,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宁子衿仍旧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像是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这件事,还是请叔叔处理吧。”
他嫌弃得瞟了悠悠一眼,冷光扫过韩沨,便再次低下头,保持着第二次尴尬的沉默。
“处理!子衿,你现在是真的准备这么过下去了!”
云峰站起来,烦躁的在屋里走动,肩膀一颤一颤,脸也是通红的。
悠悠虽然不敢抬头,可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脚,就越发不明白,她留下,值得他如此对宁子衿吗?而且,哥哥好像确实,软弱了许多。
宁子衿仍旧没有回答,眼光黯淡,完全是绝望的。对于宁莨的这段指责,他毫无反应。
宁莨终于停下了,更加愤恨得瞪住悠悠,好像从她身上能挖出什么,或者他这样瞪下去,悠悠就会自动消失似的。
“既然,云峰的意思是留下她照顾子衿,那就带回国内,至于身份的问题,也没必要再考虑,跟下人一样就是!”
一锤定音。宁莨确定宁子衿是没用了,连这样小小的事情都无法作出决断,懦弱而漠然的对宁家也无所谓了。这次云峰算是欺负到头上,可宁家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还被他握在手里,如此震荡时刻,宁莨是不会惹恼他们的。
下人。悠悠对这个词语仍旧有些彷徨。她并不喜欢,可这意味着她会留在宁子衿身边,并且可以照顾他。
“子衿,你看如何?”
已经下了决定,宁莨却不知如何想得,等了一会儿,居然还是问了宁子衿的意见,不过,声音中可没有征询的意思。
“全听叔叔的。”
宁子衿低了低头,一成不变的无力的一句话,好像他现在,连站着的韩沨都不如,毕竟韩沨还是把腰杆挺直了站着的。
“韩沨,子衿回国的行礼准备的如何?”
宁莨平静下来,重新坐下,把已经抽过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问了韩沨,语气含着不满。
“已经打理整齐,后天早晨可以准时上飞机。”
韩沨躬了躬身体,稳稳得答道,波澜不惊的语气,一成不变的脸,确实比宁子衿还要老道几分。
如此宁莨算是满意了,点了点头,又嘱咐一句万万不可出任何问题,就立刻离开。走之前,把个厌恶至极的眼神留给悠悠,心想那句祸害,果真不错!
“韩沨,送她回房间。”
宁子衿年转动着轮椅,一个人回房间。这是悠悠来到之后,他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得说到悠悠的事情。下人,下人,他心里,一遍遍得重复着这个词语。
“是!”
韩沨退后一步答完,握住悠悠的手,竟然手心里全是冷汗。孩子此时尚且明白,刚刚那一场,是怎样激烈的争斗。
房间是酒店里一间小小的客房,除了温馨的布艺灯,其余一切都是酒店的风格。
韩沨亲自把悠悠送进屋里,松开她的手,又把替她买的浴衣睡袍,明天早晨要穿的衣裳准备出来,才走到门口,却迟迟没有拉开门。
因为从那时开始,悠悠就一直呆呆的,进屋之后,安静得与往常判若两人,坐在床边的模样,孤苦伶仃。
“悠悠,少爷和韩哥哥,都不会当你做下人。”
他终于走过去轻轻拉住孩子的手,那双小手冰凉而颤抖,她真的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啊!
“嗯,韩哥哥,悠悠知道。”
孩子勉强得扯出一抹笑容,努力得点了点头。大大的眼里分明噙着酸涩,却没有泪溢出来,更没有哭。
“好好睡吧。”
摸了摸悠悠的头发,韩沨站起来,小心得关上门。站在那扇门前,久久得停留着,却听不到任何走动的声音。只是隐隐的,仿佛有抽泣的声音。
悠悠十一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六岁的孩子。可韩沨甚至怀疑,她哪怕只有六岁,也依旧会懂得今天这样的事情,她比别的孩子都要早熟几分。
现在的悠悠,还不懂得爱情是什么。她只是在听懂下人这个词语的时候,失落,失望。一直都知道哥哥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然后娶云思瑶,或者其他大小姐。哥哥就是哥哥,将来,她总要只能远远看着他。
可是这个词语,却忽然把将来拉的很近很近,这个词语,却忽然让她明白,她也许连哥哥,都再也不能称呼。
她害怕,充满了未知和被抛弃的恐惧,尤其是哥哥无力得面容和神情,宁莨深痛恶绝好像恨不能她死了的眼神,更加让她觉得孤单,害怕。
她多希望那时候哥哥看她一眼,只需要如同小时候那样,她挨了打冲到院子里,坐在一棵树下,可以看到楼上,哥哥注目着自己,那样多痛,她都会忘记。
悠悠晓得,他们身在一个与外面完全不同的世界,哥哥,和她,永远不可能交汇。
“她怎么样?”
韩沨走进小客厅,就听到宁子衿低沉的声音。他手中握着一杯酒,全然没有二十岁青年人的活力,身上的气场复杂得连他都摸不清楚了。
“我想,悠悠是懂得。”
他甚至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孩子煞白的脸上,那种被抛弃的神色,时时刻刻都让他痛心,她不明白,该多好!
“早晚都要懂。”
宁子衿低头,略略转动杯子,再嗅酒香,沉醉其中,眼神迷离。就要离开这里,终于要离开了,终于可以走了!
“可她才十一岁,少爷,悠悠已经够早熟了!”
韩沨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她经历的苦难以及一切,远比普通孩子更多。她飞蛾扑火的冲到拉斯维加斯,甚至可能在一年内的某一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或者被那些地痞流氓拉去地狱里,为的只是寻找这个,她受了伤也无视的哥哥么!
韩沨很少这样对宁子衿说话,可以说他下了如今的决定之后,他没有任何一次企图反驳过他,可是面对悠悠的问题,他前所未有的激动。
然而宁子衿沉默着,静静的透过旋转的酒杯,凝视着拉斯维加斯的夜景。繁华的,罪恶的,都市。
“这是她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韩沨站得腿都开始发麻了,宁子衿低迷得发出个声音,深邃悠远,如同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命!多么可怕的一个词语,又是多么可笑的词语。对于宁子衿,对于那个曾经从地狱里活着出来的男子,命,有什么意义吗!可是他强加给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孩子,是个飞蛾扑火般爱着他的人!
“少爷,没什么事,韩沨就去休息了。”
他无意就这个问题争辩什么,如果宁子衿不愿改变悠悠的命运,至少他还可以试着改变这个孩子的处境,或者未来,她还有机会。
不知道,孩子有没有记住自己的话。管住嘴,管住行动,最重要的是,管住自己的心,万万不要,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