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哥哥不用想我怎么知道,我也要去。”
似乎觉察出了韩沨的诧异,悠悠回过头又看向他,依旧是那样冷淡的神情。
总是呆在他们身边,哪怕不过问,只要注意还是会觉察到的。他们有一间新公司,暗中操作转移亚龙集团卖出的股份,此时被宁莨败下去的亚龙集团,除了落入云峰手中的,大部分被宁子衿掌握。
但是,宁莨仍旧持有大多数股份,尤其还掌握着黑龙集团,所以宁子衿仍旧保持秘密行事,决不让宁莨觉察出丝毫端倪。
“不行,悠悠,你身体还没好!”
韩沨蹙了蹙眉端立刻拒绝。她以为公司是那么好去的吗,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况且他们这次是要策划将拦截到宁莨的一部分货物私下卖出,这是要身体力行的,不是金融操作,可以在暗中秘密进行!
“韩哥哥,悠悠知道在什么地方。”
威胁!韩沨心中一凛,什么时候开始,悠悠竟然学会了威胁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悠悠竟然理智冷酷的和宁子衿一样!
“悠悠,没人愿意让你冒险,就算是少爷。”
韩沨倒吸一口气,他明白悠悠已经绝望了,他甚至怀疑她必定要去,就是去寻死!
“我不去,有人会跟着你。”
被宁莨的人跟也不是第一次了,悠悠这么淡淡苦笑,韩沨竟然无话可说。悠悠是挡箭牌,他们可以找各种理由,带她出去,或者和她分开两路,根本没人会怀疑。可总是韩沨单独行动,就不像带着孩子那么方便了。
“我想选婚纱,我十八岁了。”
很多人,已经忘记悠悠的生日。她已经十八岁了。她十八岁的生日没有过,宁子衿刻意避开了那一天。可是,宁子衿对云峰的借口已经过期,她十八岁,成年了,就该到他兑现和云峰的协商,和她订婚或者娶她的时候了!
十八岁,选婚纱!韩沨心中一凉。
“悠悠,这件事,不着急。”
口干舌燥,竟然完全无法面对她。其实,宁子衿准备一直这么应付着,等到悠悠大一些,把她给了他们兄弟,或者让她离开宁公馆。
“我知道,但云峰不那么好骗。他不会把女儿嫁给叔叔的,除非,叔叔还能找到比云思瑶更好的。”
她口气竟然那么冷静,冷静到宁子衿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他坐在房间门口,看着那张小小的苍白的侧脸,先是气,接着,却是痛。不是不想娶她,而是,她真不该跟着自己,那样,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
“悠悠,不要乱说话!”
韩沨已经瞥到宁子衿,他不相信悠悠会看不到他!这丫头是故意的,故意刺激宁子衿,故意说这种话。
“韩沨,让她去。”
宁子衿下了命令,那一刻悠悠挑衅似的扭头看着他,他也直视着那双乌黑的眼睛。
一年来,他们不曾这样对视过。然后悠悠忽然笑了,挽起唇角,笑的异常妩媚灿烂,转瞬即逝之后,她背转身,现行下楼。
宁子衿的眼前便晃了一晃,仿佛一抹光过来又被云彩遮住了。他再次逼迫悠悠长大了,每一次都是这样,逼她,在他们没有能力的时候,就去逼迫她!可怜的小东西,你为什么,就不恨我呢?
韩沨不好再反抗宁子衿的命令,只得快步追上悠悠,上了早已等候在公馆外的车。
车上的气氛,一如公馆里沉闷。韩沨松了松领子,依然觉得窒息。他深刻的感觉到某种生物链一般的情感链。那就是自己被悠悠降服,悠悠被宁子衿降服。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感情,只不过,这次宁子衿输了。
“悠悠,你一定要小心。”
韩沨可谓苦口婆心。她这一年来不出公馆还好,宁莨就算想下手也没办法,可是她但凡走出来,宁莨就绝不会对她手软!
因为她的存在,阻碍了宁家和云家的正式结亲,宁莨自然看悠悠不顺眼,所以想到了这种蠢到极点的绝杀令,整个黑龙集团都已经得到命令,见到悠悠,必杀无疑!故而那么宠悠悠,韩沨方才也毫不犹豫的拒绝。
“嗯。”
悠悠点了点头,目光关注着窗外,并未回过头。她怀里有一把枪,是当年宁子衿的母亲送给他防身的那把。
也就是昨夜,书房中无意间发现哥哥看过的宁夫人亲笔书信,她才知道原来这把枪有如此深厚的故事,寄托着哥哥如此沉重的感情。一切的怨恨,绝望,那么瞬间冰消瓦解。她想哥哥这样的爱护她,她总要为了他做点事情,哪怕因为家族的缘故不能在一起,她至少要让哥哥重新回到亚龙总裁的位置,重新独霸商界!
“尤其,小心宁莨的人。”
韩沨以为悠悠没有注意,再次郑重提醒。这次悠悠回头了,看着他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个挺勉强的笑容。
此时此刻,韩沨才感觉到悠悠变了,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这感觉,宁子衿在公馆时,就有了吧?
“悠悠,你好像长大了。”
为了回应少女在一年多来勉强唯一对他露出的笑容,也为了试探他的想法是否正确,韩沨幽幽叹息道。
悠悠抬眸注视韩沨几秒钟,低头,转过窗外,方绽放出个柔软的笑容。
她长大了吗?也许是吧。若是昨夜不曾看到那封信,也许她现在还在那件事的阴影里挣扎,更不可能懂得宁子衿的苦心。
枪,其实是那件事发生后三四天的时候韩波送来的。她记得韩波脸上有种意味深长的神色,看着枪的眼神怜惜而郁郁。她赌气的认为是宁子衿要他自裁,可死对于悠悠来说仍旧那么可怕,她没有这样做,而是从此以后决定和宁子衿如陌路相逢。
她躲着他,不再见他,偶然相遇的对视,眼底的恨意也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况且,宁子衿并不是善于解释的人,所以这一年,她真的曾经恨过他,他也真实得感觉过她的恨,纵然撕心裂肺的痛过。
那时她不懂,为什么哥哥,唯一疼过她的哥哥会那么过份的伤害她!她不介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是那是属于一个少女的尊严,属于一个少女最后守护的东西,他竟然那么狠烈的剥夺。
虽然,身体没有造成伤害,心却不那么容易原谅。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恨,第一次想到以后远远得逃离!
昨夜,一场恶魔醒来,如何也再睡不着了。十八岁,她和宁子衿的婚期越近,噩梦就越真实,越恐怖。沾湿了衣裳的冷汗让她无法入睡,只好打开门出去。宁公馆的夜如同个冰冷的棺材,她就那么走着,都觉得自己是要去地狱了。
书房的门露出一点柔软的光,悠悠是没有意识的,她本能得朝着那点温暖过去。这一年来,心痛过,伤过,冷了,孤独无依,曾经也渴望不顾一切的冲进宁子衿怀里感受只有在小时候才有的温暖。
可恨,让她觉得那怀抱都是冷的,他抱着她的时候,说不定就想着怎么折磨她,怎么要她死!
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只是个身份低贱的下人,她是个小恶魔,他还差点掐死过她,本来早就忘记的记忆,在一年里,竟如同新的般。
好奇,夹杂着逆反心理,手上一用力,虚掩的门就开了。看到那抹修长的身影的瞬间,她就把脸拉下来,没想到是他在书房!转身就准备离开,却瞟到桌面上一张漂亮的红笺,上书秀丽的小楷,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
那会儿心忽悠了一下,鄙夷得想到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玩儿出这种花样勾引宁子衿,而他显然看的入神了,竟然伏在上面睡着!心中赌气,便决定一探究竟,看看那是什么无聊浪费的玩意儿!
宁子衿睡的很沉,以至于悠悠悄然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觉。悠悠跟了韩沨五六年,在盘龙社耳濡目染,不出声音得拿一张纸可谓轻而易举,纸页在她手中时,宁子衿依旧香甜的打着鼾。
她意外的发觉他脸上竟至于有笑容!心不禁再次动了动,她伺候他这么多年,从国内追到拉斯维加斯,受了那么多苦,身心都碎了,也没见他如此平静温驯得对自己笑过!看来,这个姑娘他是很满意了!
其实悠悠若凡对宁子衿的身家背景了解过几分,就该知道他身边人之中,最爱用这种信纸的就是他那位看似柔软的母亲。
他母亲出身的是美国的华人世家,外公外婆重视国学,这位夫人也天生喜好,骨子里就有古典美人的气质。
嫁给宁荣之后,宁夫人和丈夫共同打理亚龙集团,只有对于自己最亲的人,才会拿出红笺,带着得意得心情展示一番自己的清秀小楷。
那信纸薄薄的,握在悠悠手里时,却仿佛有千金重,不停得颤抖着,边角都已经湿透了。
她看了落款的年份,正是宁家出事的那一年,这,该是宁夫人最后给宁子衿留下的一封信,也可能是唯一的遗物。
信起头便是“子衿吾儿”,悠悠仿佛在那时听到个温婉的慈祥的声音倾注了无数感情的念出这句话。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天冷加衣,天热避暑的事情,唯独不同的,便是告诉他无论何时,万万不可以让那把袖珍手枪离身。
宁夫人说,那把手枪一定会保护着她的儿子,因为,不只是一把简单的枪,而是宁老爷给宁夫人,宁夫人再传递给儿子的爱,这爱,比任何保护都要强大!也许写信的时候,宁夫人已经知道危险将近,所以,把最后的希望,给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