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块圆盘状的磨刀石被死死的固定在店铺门前的大石头上。“这磨刀石可有三百年的历史了,那时候,别说你还没有出生,就连你外婆的爷爷的舅舅的姑丈的表婶的老爸,也还躲在娘胎里睡大觉呢!”铁铁匠每次都要把这话对新顾客得意地夸耀一番,对老顾客或半生不熟的顾客郑重的重复一遍。说完之后,他总要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厚得快掉下来的云彩,若有所思,怔怔出一会神。然后,他才接过顾客递上来的菜刀,熟练地磨将起来:嚯、嚯、嚯……然后,他才接过顾客递上来的菜刀,熟练地磨将起来:嚯、嚯、嚯……一把钝刀在铁铁匠的手中转眼间变成了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利刃。关于磨刀这种手艺,大伙公认,在这个城市里,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
2、城中流传着一种由来已久的风俗:在选择配偶的问题上,只允许由姑娘采取主动。姑娘喜欢上一个男子,就会派人前来求婚,男子有权加以拒绝。男子绝对不允许主动向姑娘求婚,否则将会遭受严厉的惩罚。所以,择偶标准由姑娘制定,男子体现。姑娘们选择未来的丈夫时,不看他的长相,不在乎他有没有大把大把的钱财,也不关心他是否学问渊博、出口成章。只要他能做得一手好菜,姑娘们就会芳心暗许。因此,全城的年轻男子都把做菜当成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他们不读书、不锻炼身体、不外出旅游,成天呆在家中,练习做菜的各种方法技巧。
他们不读书、不锻炼身体、不外出旅游,成天呆在家中,练习做菜的各种方法技巧。要做菜就离不开菜刀。要作好菜就要勤加练习,频繁地使用菜刀。菜刀使用次数太多就会变钝。菜刀变钝就需要磨快。磨菜刀水平最好的就数铁铁匠。所以,全城的年轻人都认识铁铁匠,全城的年轻人都离不开铁铁匠。
3、年轻而未嫁的姑娘们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从来不肯马虎。她们平时也不读书、不锻炼身体、不做女红、不外出旅游。她们总是三五成群地结伴来到那些废寝忘食地练习做菜的年轻男子家中作客。她们在客厅里象没有吃饱的母鹌鹑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们评价着刚刚塞进肚子的那道菜的色香味并满怀期待的猜测下一道菜究竟是宫爆鸡丁还是麻辣豆腐。
她们评价着刚刚塞进肚子的那道菜的色香味并满怀期待的猜测下一道菜究竟是宫爆鸡丁还是麻辣豆腐。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只要还没有出嫁,她们就会一直不停地这样挨家挨户去作客去品尝菜肴去挑选丈夫。最后,只有当她们终于找到意中人并且和他结婚之后,这样的生活方式才会戛然而止。为了对自己的终身幸福负责,姑娘们在出嫁之前,总是到尽可能多的男子家中作客。
为了对自己的终身幸福负责任,姑娘们在出嫁之前,总是到尽可能多的男子家中作客。所有的姑娘无一例外地都到过苏小小家里作客。苏小小是全城做菜最刻苦也是做菜最好的年轻人。他做菜的动机十分单纯--仅仅是出于一种爱好。姑娘们对他的菜肴赞不绝口,一个个吃得春情荡漾、媚眼如丝。有些吃完回家之后便立即央媒婆前来提亲,还有的更是当面求婚,要以身相许。尽管她们当中不乏娇艳动人甚至美如天仙者,苏小小始终是心如止水、一概拒绝。苏小小只是终日呆在厨房里闭门不出,以菜刀和盘碟、油盐为伴。姑娘们虽然求婚被拒,但都一往情深,继续忠实地到苏小小家去作客,希望总有一天能把他的心打动。可怜的姑娘们啊,她们每吃一道苏小小所做的精美绝伦的菜肴,心中的情意就更多一分,在爱情的沼泽里陷得就更深一分。
可怜的姑娘们啊,她们每吃一道苏小小所做的精美绝伦的菜肴,心中的情意就更多一分,在爱情的沼泽里陷得就更深一分。苏小小并不是不知道姑娘们为他而饱受相思之苦,但他对做菜的兴趣远甚于世上其他事物,他不允许任何东西分散他的精力,使他不能全心全意地献身于比天堂更幸福的厨房。他公开宣称自己的最爱是那把他经常握在手中的长十公分宽三公分厚三分之一公分的菜刀。为了证明自己对菜刀的忠贞和深情,他向天发下一个毒誓:今生今世,决不再用第二把菜刀做菜。
4、不幸在某一天发生了。苏小小在厨房剁一块蹄膀。也许是运气不好,叫他遇见了一头硬骨头的猪,总之,当他用力砍进蹄膀内部时,只听到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从蹄膀中传出(那声音是如此的柔弱,只有苏小小这位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听到)。苏小小立即神情大变,脸色发青:他心爱的菜刀卷刃了。他发狂地跑出厨房,粗鲁的撞开客厅的门,向聚集在那里的深爱着他的姑娘们破口大骂,并恶狠狠地将她们全部赶出家门,然后捧着菜刀,长久地哭泣。只有做菜到达一个极高境界的人,才能理解这种人与菜刀之间奇妙而深厚的情感,才能同意苏小小的眼泪实在是最最伤心的表示。可怜的人儿,他为那把菜刀竟然哭了一整夜,一刻也没有合眼休息!
可怜的人儿,他为那把菜刀竟然哭了一整夜,一刻也没有合眼休息!到了第二天,苏小小红肿着眼睛面容憔悴地来到铁铁匠的店铺。铁铁匠照例地说了一遍他那背得比圣经还熟几万倍的开场白,再看了看天空,天上居然只有一个火红如血的大太阳,偌大的天空中,一片云彩也没有。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失落,因此出神的时间也比平时要格外短了许多。他拿起苏小小的菜刀,迅速而有力地在那三百岁的磨刀石上磨了起来:嚯嚯嚯……他拿起苏小小的菜刀,迅速而有力地在那三百岁的磨刀石上磨了起来:嚯嚯嚯……苏小小看着自己的菜刀在磨刀石上被无情的拖过来拖过去,只觉得心头如针扎般的一阵疼,连声提醒铁铁匠轻点再轻点。铁铁匠停下手,有些愠怒的看着苏小小,说:“我知道你就是全城做菜最好的苏小小,你也知道我就是全城磨刀最好的铁铁匠。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所以,我说,你听,在我磨刀的时候,你最好闭紧你的嘴巴,不要打断我干活,不然我就让你好看。”接下来,苏小小不再说话,铁铁匠继续磨刀,但已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来,苏小小不再说话,铁铁匠继续磨刀,但已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等到铁铁匠磨好手中的菜刀,天空仍然一片云彩也没有。铁铁匠不禁又有些失落。他拿着刀,用刀面迎着太阳,太阳光经明亮的刀面反射后,变成一块长方形的刺眼光线,落在马路对面一家裁缝店门楣上所悬挂的一块刻有金字的黑匾上。铁铁匠磨了十几年的刀,每次磨完之后,都是马上交给主顾,然后耐心地倾听主顾的赞美之辞,或是懒洋洋地瞅着主顾竖起的可能是左手也可能是右手的大拇指。今天这个动作,是他三十几年来的第一次。这让他觉得很新鲜。刀面反射出的强烈的光线似乎具有一种神秘的诱惑,让他既激动又陶醉。
刀面反射出的强烈的光线似乎具有一种神秘的诱惑,让他既激动又陶醉。苏小小说话了:“你磨好了是吗?”铁铁匠眼睛继续看着对面黑匾上的光,没有回答。苏小小把声调提高了些,说话了:“如果磨好了,刀就快还给我。”铁铁匠移开了视线,把它们放在路上三个结伴同行的漂亮姑娘身上。也许她们正要到某个人的家里赴宴去吧,铁铁匠有些愤懑的想。这愤懑于他是少有的情绪,他自己也为此有些吃惊。铁铁匠忽然灵机一动(起码他认为如此),他调整着手中的菜刀的角度,并最终准确地把菜刀所反射的太阳光落在其中一位姑娘的眼睛上。铁铁匠并不满足,他把菜刀在手中微微晃动,使强光依次射向三位姑娘的眼睛。姑娘们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吓了一大跳,高声尖叫起来。她们不约而同地用袖子遮住眼睛,使劲向前跑去。铁铁匠得意的哼哼笑起来,他现在感觉自己象烧红的铁块一样幸福、一样快乐。
铁铁匠得意的哼哼笑起来,他现在感觉自己象烧红的铁块一样幸福、一样快乐。苏小小说话了,声音更大了些:“铁铁匠,把菜刀还给我。”铁铁匠醒过神来,看向苏小小,嘴角还残留着来不及抹去的笑意。铁铁匠说话了:“好吧,给你。”他把带给他巨大快乐的菜刀还给了苏小小。也许他有些不舍,但从他黝黑粗糙的脸上是看不出来的。苏小小拿回菜刀,仔细地端详着。苏小小发现菜刀虽然磨过了,但仍旧能依稀看出卷刃的痕迹,并且他断定菜刀的锋利一定不如从前,注意,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只有苏小小这样的高手才能看出,普通人是根本无法分辨的。于是苏小小说:“你磨得不快。”
于是苏小小说:“你磨得不快。”铁铁匠说:“我看看。”苏小小把菜刀交给铁铁匠。铁铁匠看了看,说:“快不快,试一下就知道了。”铁铁匠举起菜刀,向苏小小的脑袋劈了过去。苏小小看见菜刀闪着寒光向自己的脑袋飞了过来,就把脑袋往左边歪了歪。菜刀劈了下来。菜刀把苏小小的右耳朵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