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德国
稍微有点儿颠簸,耳边随后传来了水声。詹斯马克从沉睡中惊醒,由他的座位上猛然站起,与此同时伸手摸向了大腿上的贝雷塔手枪转向左侧。看着眼前的情景他松了口气,慢慢将手里抓着的枪放了回去。哈鲁特还在那里,手脚都被铐着,头上蒙着一个黑色的头套,被死死地捆在商务飞机的皮沙发上。他的头巾和长袍被换成了一身并不十分合身的绿色飞行服。
詹斯揉了揉眼睛,从他右边的小窗口朝外看去,很快便意识到刚刚惊醒他的那次颠簸是由于飞机起落架突然释放造成的。他们已经到达了德国乡间,一秒钟后便飞越了树林。混凝土的跑道就在他们正下方,绿色的田野被一排灰色的机库和飞机所取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C-130大力神运输机,然后是几架F-16战斗机,再然后,他们终于着陆了。
詹斯握紧拳头,再一次揉了揉眼睛。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下了药。在过去的三个晚上,詹斯总共才睡了六个小时。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整个行程中他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开局不错,如果穿越大西洋时能再睡上几个小时的觉他也毫不介意,目前为止还没人跟他说多久之后他会再次被送回战地。
飞机滑行着离开主跑道,在一辆加油车和一辆黑色车窗的蓝色箱式货车旁边停了下来。詹斯解开安全带,站起身。刚离开班达阿巴斯后他的装束就全变了:蓬乱的黑灰色胡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刮得很干净的脸。没了胡须,现在就能看到他左脸上有一道疤痕。疤痕很窄,小于八分之一英寸,从耳朵一直延伸到了下颌——古铜色的皮肤映衬着粉红色的伤疤,让它看起来很显眼。起初,这道伤疤有将近半英寸宽,格蕾丝当场倾尽全力以缩小刀疤,最后把它变成了一条细线。这道疤痕比其他任何疤痕都更能提醒詹斯,他做的事情是非常真实和危险的。飞机降落在沙特阿拉伯后,詹斯冲了十五分钟的淋浴。在他又长又密的头发中仍然可以看到一绺挑染的灰色,但大部分都已经被洗掉了。詹斯和哈里斯还有他的人一起喝了些米勒牌淡啤酒,然后就又一次直奔淋浴室而去,以洗去一周下来身上的灰尘和污垢。他站在热水下面,将每一寸污秽的皮肤都洗上三遍。洗净污垢和异味后,他又站在热水下冲洗了五分钟,品尝着第二瓶米勒淡啤。
在他梳洗的这段时间里,商务喷气机已经准备就绪了。詹斯回到了房间,哈里斯和他的人已经在喝第二箱德国黑麦啤酒了。格蕾丝已经给哈鲁特服了药,把他丢在了角落里的一张小床上。大家又一次相互祝贺,随后詹斯把哈鲁特扛到肩上朝着停机坪走去。
“现在是在德国的领土上。”詹斯嘟囔着看了看哈鲁特,打了个哈欠。在伊朗的时候他恨不得朝着哈鲁特的脑袋开一枪,不过如果能够找到阿齐兹在那里,这个年轻的美国人愿意为此而忍一忍。他把头侧向一边,朝喷气机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抓住手柄,顺时针方向旋转,压缩空气漏出时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詹斯拉开舱门,将门轻轻放在地面上。尽管这是个多云的清晨,他仍然尽量避免直视光线。他穿着黑色保罗牌衬衫,精瘦的二头肌在衣料下隆起,棕色的皮质肩部枪套把他的贝雷塔手枪牢牢捆在身侧。
蓝色厢式货车厚重的防弹车门缓缓敞开打开,一个女人踏上了停机坪,两个男人跟在她身后。詹斯感到有些不安,这不是常态。当他看到简霍尼格博士朝着他走来时他突然希望自己身在别处。霍尼格,四十多岁,急匆匆的朝着防弹车走来,一手抓着她的蓝色运动上衣的翻领,另一只手握着她那泛着均属光泽的公文包。詹斯看着她走近自己,不禁想到《绿野仙踪》里的场景——那个让人讨厌的女巫炫耀着她的自行车,想要诱惑托托离开,甚至连音乐都在他的脑海里混响起来。
詹斯确信,面前的霍尼格的脸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太阳了,也没化过妆了。不同于格蕾丝脸上透着粉嫩的奶白色,这张脸显露出的是无尽的苍白。她完全是一副疯子科学家的做派——衣冠不整、懒于妆饰。服饰和外表对于霍尼格来说并不重要,她的工作才是重点。她的身高才五英尺多一点点,梳着一个球星的发髻,永远穿得像个六十多岁的人。有一次哈里斯少校遇到霍尼格博士,用他典型的自以为是的方式称她为“奇爱博士”,这个绰号源于彼得塞勒斯1964年主演的冷战喜剧片中令人捧腹的角色。
霍尼格所拥有的所有怪异特质使得她远不止是一个心理学家。她拥有生物化学和神经学的高等学位,被公认为是美国刑讯进化史最顶尖的专家。她与中央情报局和NSA保持着有趣的业务关系:两者为她提供实验药物和技术所必须的“豚鼠”,作为回报,她提供他们想要的——从人类大脑最深层挖掘出的信息。这些信息通常包括一些连那些人自己都无法记得的事物细节。
詹斯曾有幸见识过霍尼格和她的手下工作,只用了十分钟他们就成功搞定。詹斯决定等到美瑞斯成功将这门技术量产化后,他也要试一试。
霍尼格走近台阶底部,向上看着,说道:“你好,克鲁斯先生。”
“兰利”里很少有人知道詹斯的真实姓名。对他们来说,他就是克鲁斯先生,一个专门处理中东地区问题的军官。搞情报工作的人都知道,与战地人员交往时不能问太多私人问题,轻率的询问必定会遭到上级的严厉斥责。
詹斯和博士打了个招呼,向后退着让她进到飞机里。
霍尼格博士看了看飞机后面,道:“他怎么样了?”
“很好。医务兵按照准确计量给了他所有你所规定的药剂。”
“好。”博士把一个银色弹道尼龙布公文包放在离她最近的座位上,转身面向门口,“他们是我的助理,萨姆和派特。”
詹斯看了看这两个人,点点头。两个人都带着一个更大的银色弹道尼龙布公文包。“飞机后面有间卧室。”詹斯伸出手指了指,“那里可能是组装设备的最佳场所。”
霍尼格同意了。她和两个助手依次走向飞机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