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猎户座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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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猎户座小组

波斯湾,凌晨三点十六分

一个老人慢吞吞地在伊朗海滨城市班达阿巴斯肮脏的街道上走着,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色长袍,最简单的那种,从肩膀一直包裹到脚踝。一条棕色的头巾蒙着他的头和脸,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皮凉鞋。海风从波斯湾吹来,夜空中满是厚厚的云。

老人显得很羸弱,边走边用波斯语嘟囔着。就像生活中很多的事情一样,外表是可以骗人的。在破烂的头巾和长袍之下,是一百九十磅坚实的肌肉。詹斯马克,美国人,三十一岁,已经一周没洗澡了。古铜色的皮肤上盖满了灰尘,黑色的头发和胡须之间显露出一缕缕用灰色挑染的须发,让他看起来有实际年龄的两倍那么老。

从清晨到午后,这个美国人一直在狭小的公寓里睡觉。到了下午和晚上,他就背着一个棕色的帆布袋在街头游荡,监视被丢弃的易拉罐和塑料瓶。为了装扮成流浪汉,詹斯让自己显得很懒散,神态怯懦,但他的眼睛和大脑一直都很警觉。他逐个检查了所有门窗,倾听各种对话——为了一个确切的线索。两天前,他终于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目标的踪迹。詹斯正在寻找一个人,一个他想要杀死的人。

为了追踪这个人,他去过中东、北美和欧洲的那些最差最脏的城市,在这个过程中,他中过枪、受过刀伤、被人追捕;他一路追踪而来,但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结果。六个月前的一个雨夜,他在巴黎曾经有过一次机会却被他搞砸了。只是片刻之间的犹豫不决,就让拉菲克阿齐兹得以死里逃生。再不能有这样的事了,詹斯发了无数次誓,下一次无论是否有无辜的人挡着,他都要扣动扳机。

今晚,詹斯决定再找找看。两天之前他发现了一座房子詹斯仔细检查着这所房子附近建筑的屋顶和窗户,以免漏掉上次来时没注意到的岗哨的痕迹。咸咸的空气混杂着露天臭水沟的味道增强了他的直觉。他正待在敌人的地盘上,直入虎穴。詹斯脚下的这条街属于真主党,这个恐怖组织在他们的“圣战”中杀害了成千上万的人。而这里,就是他们在班达阿巴斯这个肮脏的海滨城市的据点。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詹斯很早就知道了一点:“家”是敌人最脆弱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最有可能感到舒适,并且放松警惕。而今晚,他会进入他们的家——不告而入,不请自来。

詹斯整了整他的头巾,除了眼睛,把脑袋全盖住了。然后,他转过街角,继续像一个比自己老了两倍的老人那样,慢吞吞地走着。又走过了几个门,有一个男人坐在一把折叠椅上,腿上放了一把AKM突击步枪。

詹斯故意用波斯语嘟囔着,试图让守卫注意到他的出现。守卫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举起枪瞄向声音的来源,直到叨叨咕咕的流浪汉出现在阴影里。守卫放松下来,把武器放回腿上。这么晚来这儿的人真是疯了,居然还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流浪汉。

詹斯走进守卫,同时把头巾从嘴上移开,微笑起来,露出一口乱七八糟的假牙。他慢慢的走过全副武装的卫兵身边,怯懦地冲他打着招呼。体型巨大的守卫点了点头,靠回椅子上,把头倚在房子的墙上歇着。

詹斯沿着街道继续走着,机敏的目光记录着这个街区上的一切——每一个大门,每一扇窗户,甚至还从门框和窗帘的缝隙中看向屋内的阴影——如果有陷阱的话,它们会被布置在那里。

他继续走着,拐上一条更窄的街道。詹斯顺着路走了六十英尺,躲进一条早在汽车出现之前就已经建成的小巷。小巷像隧道一样,有四英尺宽,完全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詹斯放慢脚步,在左手边第二个凹陷处停下来,放下装着塑料瓶和易拉罐的帆布袋,闭上眼,专心听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他使劲闭着眼睑,努力让眼睛尽快适应这近乎完全无光的黑暗。

与此同时,八个时区之外的坎贝尔上将简单的介绍完了任务情况,和肯尼迪一起,远远地站在房间的一头。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他们一直在工作,几乎一刻不停,一边准备好一切。是否赞同这次任务?总统摸索着下巴考虑着。

将军和肯尼迪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无助。沉默片刻,海耶斯总统向斯坦菲尔德局长看去,问道:“我们在那儿的人是谁?”

中情局局长合上任务摘要,放在桌上道:“他是我们最优秀的特工,除了英语还精通三国语言以及六种方言,足可以应付一切局面。”

“他是美国人吗?”

“是的。”

海耶斯总统慢慢点点头,然后问道:“与其努力抓捕哈鲁特让我们暴露于天下......”他顿了顿,看向了肯尼迪,尽可能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们为什么不让你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的代号是‘铁人’。”

“我们为什么不让这个‘铁人’......使哈鲁特消失呢?”海耶斯总统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下房间。他知道自己刚刚的建议是非法的,有点紧张。

“我们已经想过这个选项了,总统先生,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们还没有讨论。”肯尼迪将目光挪向了她的上司。

斯坦菲尔德翘着二郎腿,背靠在椅子上。他把左手从下巴上移开,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我们最近刚得到一些消息,直接关系到这次行动。昨天,我接到一位外国同行的电话。他告诉我‘哈马斯’正在准备对华盛顿进行恐怖袭击。具体时间和地点目前还不确定,但我们有可靠的消息能确认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海耶斯摇摇头,低声咒骂着:“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几周前,我们在以色列的朋友让我关注此事;今天早上,我们从英国方面得到了证实。”

“请说的详细点。”海耶斯不安的摸了摸鼻头,转了下食指。

“大约在一个月前,以色列人在横扫加沙西岸的一次行动中抓到了一名‘哈马斯’指挥官。他们在审问他时,这个人几次提到正在计划针对华盛顿的袭击。就这个问题,以色列人从这名指挥官身上得知,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不是别人,正是拉菲克阿齐兹,此外接在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

海耶斯总统坐在椅子里转过身来,看着小屏幕,上面逼真的显示着阿齐兹在以色列制造的汽车爆炸案留下的屠杀惨状。只要想一想同样的事情会在华盛顿发生,总统的脑浆就要沸腾了。

斯坦菲尔德继续道:“这与国家安全局的报告相吻合。报告称,萨达姆承诺对在美国发生的任何恐怖袭击提供资金支持。”

海耶斯总统看着中情局局长,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萨达姆令美国如芒在背。是时候开始使用更残酷的手段对付他了。

“真不错。”总统说着,话音里透着一丝讽刺的意味。海耶斯所能想到的,都是疯狂的中东恐怖主义在美国的大街小巷恣意横行的情景。他知道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除非能先对他们开战,否则他无法阻止。

艾琳肯尼迪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位将军、她的上司和总统之间的对话,此时她更关心的是詹斯马克。詹斯是她招募的,她已经慢慢喜欢上他了。他们之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从本质上说更像是两人一起同甘共苦。

青少年时期,由于父亲常常从一个大使馆搬到另一个大使馆,肯尼迪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全世界不同的国家间搬来搬去。作为美国国务与工作人员子弟,她的朋友大多数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正常。事实上,肯尼迪喜欢这种旅行般的生活。不幸的是,1983年7月,一辆载有炸弹的汽车冲进美国驻贝鲁特大使馆,所有美好的回忆瞬间都被摧毁了。肯尼迪的父亲在爆炸中身亡,而她的生活也就此永远改变。

惨剧过后,她怒火中烧,愤怒引领着她来到中央情报局。“兰利”没过多久就决定任用肯尼迪。她在全世界的主流以及非主流国家生活了十二年,拥有德语、法语、俄语、意大利语、英语、阿拉伯语、普什图语、波斯语的语言学博士学位,工作积极主动。肯尼迪一开始就被打上了反恐怖主义的烙印。十六年后的今天,她已经在中央情报局反恐中心做主持工作了。

但这仅仅是肯尼迪工作的一部分——编写那些给司法监督委员会的报告的部分。她的工作范围里还有一项单独的工作,那就是负责“猎户座小组”,这是中央情报局最为隐秘的组织之一,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小组的存在。就这样一直存在下去,只能这样。这个小组是斯坦菲尔德在另外一起恐怖主义事件之后建立的。1988年12月,泛美航空公司103号航班在苏格兰的洛克比坠毁。肯尼迪被授命组建一个小组,这个小组只有一个任务——追杀恐怖分子。斯坦菲尔德局长当时说过:“华盛顿的某些人已经决定,是时候发动反击了。”这些人是谁,肯尼迪从没问过。事实上她永远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认同这个战略,并愿意冒任何危险去完成它。危险确实存在,而且绝不是无关紧要的。如果错误的人占领了国会山,或者控制了司法机构,一旦他们察觉到“猎户座小组”的存在,他们就会进行调查,而肯尼迪的脑袋绝对会是断头台上的第一颗头颅。

事实上,美国人民绝不会忍受詹斯马克和“猎户座小组”的斑斑劣迹。在国会调查的“政治秀”里,所有人都会忘记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战争。“猎户座小组”将被描述成一群无视宪法的流氓特工。像詹斯这样的正在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的人,将会被国家俱乐部里那些想要成就自己名声的自由主义者和保守派机会主义者活活吃掉。

肯尼迪觉得,她对詹斯负有责任。1988年冬天,是她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发现了他。父亲去世后肯尼迪主动找到中情局,詹斯可没像她那样,他没有去找中情局,而是中情局找上了他。洛克比空难的遇难者中有三十五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学生,其中一名是詹斯的女友。肯尼迪把复仇的希望摆在被困在校医室中极度痛苦的詹斯面前时,他迅速抓住机会一刻也没犹豫。现在十年后,他们把他变成了可能是当今中情局里最高效的致命杀手。

海耶斯总统已经听够了,这些林林总总的情况让他沉思良久。如果他选择不采取行动,那么最终付出的代价将是美国人民的生命。是的,他今晚可能就会失去一些顶尖战士,但这些人在签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要承受风险。而如果他选择不采取行动,那就会有毫无准备的平民丧生。海耶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总统一点也不啰嗦,问道:“坎贝尔上将,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坎贝尔上将用军人那种沙哑而清楚地嗓音回答道:“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总统先生。”

“肯尼迪博士,我猜你认为我们该行动吧?”海耶斯问道。

“托马斯?”海耶斯向着中情局局长看去。

斯坦菲尔德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最后,总统转向弗拉德上将:“杰克,你是怎么想的?”

将军紧握双拳,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我认为我们应该抓住他。”

海耶斯总统斜眼看着大屏幕上的伊朗地图,考虑着潜在风险。沉默了大约二十秒,然后,他说道:“我批准这次行动。”

话音刚落,肯尼迪和坎贝尔就立刻抄起电话,通过绿色线路给所有相关的人发布任务命令。

斯坦菲尔德将两张白纸按着,推过桌面。一式两份,一张给总统做笔记用,一张是斯坦菲尔德自己的。总统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在两张纸上都签了字。法律规定,总统批准任何类型的秘密任务,都要签署这样一份简易文件即“总统决定令”。多年以来,这些简易文件一直是华盛顿的争议之源。

“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委员会?”海耶斯总统问道。

根据法律,行动前应将行动信息告诉参众两院和情报委员会的少数高级成员。然而,这块法律义务的灰色地带比伦敦的天空更灰暗,它经常被滥用,偶尔才有些人会完全遵守规则。

斯坦菲尔德把自己签名的副本放进文件夹中,说道:“真走运,您问到的这些人今晚都有急事。我会提醒他们的助手,在一个小时之内我会和他们谈一下。如果一切顺利,直到我们的人安全完成任务他们还没能把消息传出兰利。”

“很好。”海耶斯总统站起身,扣上袖口的纽扣,“我和我妻子将出席肯尼迪中心的一个活动。你去哪里为这次任务操盘?”

“就在兰利。”斯坦菲尔德微笑着回答道。

“有情况通知我,祝你好运!”海耶斯抄起靠背上的外套盖在身上,急匆匆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