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带我去蓝洞呢?有一天我问,别人都说蓝洞才是达哈巴最美的海域。
西蒙淡淡地说,我已经厌倦蓝洞了。
我有好几天没有去找西蒙,自己在水深半米的地方无聊地漂着,半米,刚刚好,害怕的时候就双手碰触海底的沙子,直起身体来。
那天下午,我的脚被海胆蜇伤了,一种尖锐的疼意从脚底腾腾升起,右脚大拇指布满了恐怖的小黑点。我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咬牙忍痛。想了会儿,眼泪汪汪的,一蹦一跳地跳往西蒙的餐馆。足有数百米之远,我一路用左脚跳过去。路边的埃及人都看乐了,我也没有解释,一心一意地朝西蒙跳去。
西蒙立刻去厨房拿了两只柠檬,把柠檬汁重重涂在受伤的部位,边抹边骂,笨蛋,叫你不要在水浅的地方玩,到现在都不会游泳!被海胆蜇了还不知道怎么急救处理。
我伸手摸了摸西蒙的头发,又黑又浓又亮,怎么保养的?
他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所住的旅馆,老板侯赛因也是贝都因人,总是穿着传统的白色长袍,戴着黑色发圈和头巾,像刚刚从沙漠里走出来似的,让我想起《阿拉伯的劳伦斯》。侯赛因喜欢在天台喝茶抽烟。天台能够看到附近清真寺的宣礼塔,还有远处的山坡,以及那一抹永恒的抹不去的红海。夕阳西下的时候,微风拂起,我站在旅馆天台上,都会痴看很久。
侯赛因经常讲起达哈巴的各种传奇故事,比如有一年鲨鱼突然游到近海,探出头来,绕着一群潜水爱好者打了几个转。有许多俄罗斯女人长期住在西奈,俄罗斯国内男少女多,大量找不到丈夫的女人成了单亲妈妈,把孩子生在了这里。那个五岁的小男孩叫吉米的,至今都不知道乐队里哪一个家伙才是他的亲生爸爸,他妈妈非常漂亮,而且勇猛,是专业的潜水教练。蓝洞杀死了许多人,每年都有很厉害的潜水客葬身深海,那里埋葬着他们的墓碑,包括西蒙的未婚妻。
回约旦安曼前,我去见了西蒙一次。他很忙,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过来,他正在和另一个姑娘聊天。我看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他朝我挥挥手,目送我离开。我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在安曼继续工作了半年,任职的这家公司一腔雄心,却败得一塌糊涂。老总在国内曾经很成功,拿着毕生打拼攒下来的三千万,想来中东捞金,却面临着破产的结局。他的三千万一不小心就卷进了黑洞,完全看不到扳局的可能。每次在食堂见到他,看着他一头白发的样子都很不忍,觉得对不起他给的高薪。
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埃及开罗,是一家新加坡的公司。本来我可以直接飞往开罗赴职的,犹豫再三,仍然选择了船行。
西蒙的餐馆完全没有任何改动,他本人也和半年前一样,懒洋洋地斜躺着,穿着简简单单的T恤,神情冷淡而骄傲。看到我的那瞬间,也没有半丝激动,似乎中间没有隔了半年时间,似乎他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听说你最近出了不少事?我问。
西蒙笑,差一点结婚了,差一点死了,差一点去了英国。人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又爱上什么人了吗?
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年纪,爱情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了。西蒙把头抬了抬,他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古铜色的肌肤,其实他知道的,对于女人来说,他仍然充满着魅力。
你呢?他简简单单地问。
辞掉了约旦的工作,要去开罗了,那个机会还不错。在开罗工作,一直是我的梦想。你知道的,我喜欢《阿拉伯的劳伦斯》,也喜欢尼罗河,听说开罗有不少赌场,我以前认识一个黎巴嫩人,他在开罗押了两次“29”这个数字,一夜赢了五千美金。狗屎运这种事情,真的很神奇。开罗本身就很神奇。
我比较喜欢亚历山大,西蒙慢悠悠地说。每年春天,我都会去亚历山大,坐在街上,嗯,看着地中海,抽一下午水烟。
好,将来有机会,我也去亚历山大看一看。
他瞄了我一眼,你到底还是没有学会游泳。
不,你说得不对。我笑着说,我会游泳,我只是忘记了。总有一天,我会重新想起来的。
去开罗后,记得去固丽宫看苏菲舞。
好。
你还住在侯赛因的旅馆吗?
没有,我是空手来达哈巴的,行李已经全部寄到开罗去了。
隔了半晌,他突然说,我带你去蓝洞吧。
这是我第一次来蓝洞。站在岸边,看着这片广阔的深沉的蓝,这里是所有潜水客的天堂,生者的天堂,也是死者的天堂。深不可测的蓝,让人有一种纵身跃入的冲动。
自然如此之美,值得为此以身相许。
四周一片寂寥,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我们的呼吸声。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在蓝洞浮潜可是有点危险的啊,西蒙说。
你不会让我死掉的,我接过面罩。
下海之前,他突然回过头问我,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从你愿意为我煎单面荷包蛋开始。我总是想,如果对方和我吃荷包蛋的方式不一样,就一定不能在一起。必须要吃单面煎的荷包蛋,蛋黄是流动液体状的才行。你起先总是煎双面的,后来,你改变了煎蛋的方式。我就想啊,这个人一定非常喜欢我。
可你仍然离开了达哈巴?
因为,你以前不肯带我来蓝洞,我一直在等。
跟我来,你将看到全世界最美的蓝色。
有人说,
至深的爱会在轮回里被镌刻在记忆中,
延续到下一世。
可有那样一个人,
让你深爱到愿意在轮回中等待,
穿越生生世世,
只为能再次看到曾令你悸动的面庞和那熟悉的眼神。
神秘的转校生
在c市郊区,有一所有着百年历史的私立学园,这所学园有着许多奇怪的规矩。有传言说,它是建立在某个古代宫殿的遗址之上,并且常有幽灵出没,但这些并不妨碍这所学园成为c市最受欢迎的学园。
这是一个以学费昂贵和环境优美而闻名的贵族式私立学校,它有一个与之十分相得益彰的名字,叫做红叶学园。
……因为学校里有一片枫林,每到秋天,那层层叠叠的红叶,远看似火,美得凄艳。之所以说“远看”,是因为枫林是赫连夜的私人领地,外人一概不得擅入……包括学校的老师。
说到赫连夜,如果说红叶学园是一个王国,那么赫连夜无疑就是这个王国里最尊贵的王子殿下。
这个规矩一直无人敢打破,直到某一天……学校来了一个转校生。她不但闯进了枫林,而且她闯进枫林的理由……是为了递情书。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那一天也算得上是风和日丽,几个女生坐在学校林荫道旁的露天茶座里喝下午茶。
“哎,听说了没有,三年一班来了一个神神秘秘的转校生。”
“嗯,听说她叫赫连红叶。”
“赫连?跟王子殿下同姓呢!莫非……”说起王子殿下,几个女生开始做花痴状。
“抱歉,请问赫连夜现在何处?”一个细细的声音夹杂了进来,用词稍显奇怪。
几个女生诧异地回头,看向那个打听王子殿下的人。
长长的黑色针织外套让她显得十分纤瘦,头发也很长,一直垂到腰间,厚厚的刘海儿几乎盖住了眼睛,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路边,看起来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女生。
只是看她一身廉价的装扮,究竟是怎么混进学校的?
“你是?”
“我是新来的转校生赫连红叶。”她这样自我介绍。
茶座里的女生面面相觑,这就是传说中的转校生的庐山真面目吗?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枫林。”当中一个女生忽而微笑着道,引来她身旁女生的诧异目光。
“多谢。”她轻声道谢,仍是怪怪的用词。
看着她转身离开,短发的女生忍不住担忧道:“枫林是王子殿下的私人领地,从来不允许别人进去的,上一次新来的老师不小心闯了进去,结果第二天就被辞退了……”
“哼,那样不自量力的人,就该让她尝尝苦头。”低头小小地抿一口奶茶,那女生掩唇轻笑。
赫连红叶依言跑进枫林,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正倚树而坐。他微微屈起一条腿,左手放在膝上,掌心向上,不时有红色的枫叶飘下,落入他的掌中。
他微微仰着头,神情很专注,像是在看着落叶飘下,但黑色的瞳仁里又分明什么都没有,仿佛正透过那些火红的枫叶看向虚空里的某个人。
他的侧面轮廓近乎完美。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黑衣的少年转过头来。
“叮当……”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发出一声极清脆悦耳的声音,他的脖子上系着一个银制的铃,声音正是从那银铃上发出的。
看清他的容貌后,赫连红叶愣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少年。不过这并不是她发愣的原因,她愣住是因为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惊喜的眼神,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看见了绿洲,仿佛溺水的人攀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仿佛等待了几生几世的人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可是在看清赫连红叶的样子之后,那满载着惊喜的眼神迅速消失,黑色的瞳仁里只剩下阴霾。
“你是谁?”薄唇轻启,他问,用一种极为阴寒的语调。
“我……”她张了张口,看着他脖子上的银铃。
“你来这里干什么?”没有等她开口,他又道。
“我……”她觉得那银铃有几分熟悉。
“你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
赫连红叶摇头,终于从那银铃上移开视线,问他:“你是赫连夜吗?”
他挑了挑眉,默认。
赫连红叶轻吁了一口气,将手中那枚粉红色的卡片递给他:“这
是……”
十分明显,眼前这个与学校氛围格格不入的寒酸少女手里拿着的,是一封情书。
他伸手接过,放入衣袋中,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