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韶华江山赋
12658400000044

第44章

安宁兮与武之锐当日便在定嘉皇帝的监视下离开了洛阳,燕烙则悄无声息的留了下来。至夜晚时,马车于洛阳城外的茂密山林处停下,等候着燕烙与郎清夜的到来。

月色昏暗,四周几乎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静谧的环境让安宁兮有些不安,她当时一时激愤,让燕烙一人去营救郎清夜,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车中气氛沉凝,武之锐仿佛感觉到了她的不安,隔着车帘低声劝慰她:“君上不必担心,燕烙轻功超卓,不会有事的。”

安宁兮“嗯”了一声,黑暗很好的掩饰了她的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宁兮与武之锐在长久的静默中等待着燕烙,两人都有些紧张起来。这么长时间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像是要转移注意力,安宁兮突然问武之锐:“平谷关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武之锐回道:“没有,看来那边一切正常。”

安宁兮点了点头,她走之前吩咐了霍霄一旦战事有异状就飞鸽传书给她,现在还没有消息递来,看来的确是一切正常。

远处似乎有细微的响动传来,是马蹄声。安宁兮收回思绪,赶紧揭开帘子探身出来观望,武之锐已经将答案告诉了她:“君上放心,是燕烙无疑。”

安宁兮知道他目力极佳,心中放松下来,舒了口气。

马蹄声更近了些,也越发清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每一声砸在地上都带出回音来,将气氛衬得越发紧张。

武之锐在细细的听了一阵之后,突然转身对安宁兮道:“不好,君上,似乎有大批追兵赶来了。”

安宁兮心中一紧,往外又探了探身子,最后干脆整个人都出了车厢,视线紧盯着车后那团模糊的身影,暗暗焦急不已。那些追兵虽然还看不见,马蹄声却已经清晰的传来,可见与燕烙相距不远。

武之锐感到追兵的逼近,顿时意识到事态严重,“君上,请坐回马车,属下好赶车离开,否则被追兵们发现就不好了。”

安宁兮摇了摇头,“再等等,燕烙就要到了。”她已经看到马上的燕烙,同时看见的还有她身前横伏在马上的人影,想必正是郎清夜。

武之锐见她坚持,只好紧握着缰绳,一脸专注的盯着燕烙的马匹,只待她一到跟前便立即扬鞭掣马而去。

没一会儿,燕烙终于到了马车附近,武之锐看了看那群快到跟前的追兵,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君上坐好”,便已经驾车离开。

这突来的动作让安宁兮差点跌下车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立即朝已经赶上他们的燕烙喊了一句:“快上车来。”

燕烙的马匹已经与安宁兮的马车并列而行,听了安宁兮的话,她却摇了摇头,“此时怕是不可,后面追兵太多,我还是要将他们引开才行。”她说着,一手提起早已被颠簸的晕乎乎的郎清夜,一手拽着缰绳将马靠向了马车边缘,“君上请退后些,让郎尚书令先上车吧,等我除去后面的追兵,再上车不迟。”

安宁兮后退两步,稳住身子后朝郎清夜伸出手来,“郎爱卿,快振奋些,本宫拉你上车!”此时不是顾及礼节时候,保命最重要。

郎清夜闻言微微一怔,犹豫了一瞬,终于强撑起精神,整个人倾斜着身子往马车的方向滑下,手臂递给安宁兮。

安宁兮正要拉他,身后有人大声喊道:“大胆狂徒,竟敢从皇帝陛下手中劫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羽箭之声已经呼啸而来,安宁兮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将郎清夜推了开去,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便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

郎清夜原本大半身子已经搭上马车,现在被安宁兮一推,整个人立即翻滚了下去,燕烙赶紧勒马,迅速的跳下马匹将他用力提起。武之锐也停下了马车,他已经闻到了身后安宁兮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君上,您没事吧?”武之锐语气焦急,一边已经拔出腰间佩剑,挡在了车前。

安宁兮的头脑有些昏沉,强打起精神说了句:“无妨,赶快将人救走最重要。”而后伸出左手用力折断右臂上露在外面的箭柄,牵动伤口时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左手赶紧按压住伤口,整个手掌中只觉得一片粘腻。

燕烙连提带扶的将郎清夜弄到了马车边,郎清夜此时也终于恢复了些,赶忙询问安宁兮:“君上可有受伤?”

安宁兮不愿浪费时间,只开口说了句:“上车吧。”

郎清夜不敢有所耽搁,立即登上了车,那边燕烙手中的鞭子已经舞的呼啸作响了。武之锐随燕烙抵挡了一阵,想到安宁兮的伤势,不敢恋战,连忙退回车边,开始驾车。燕烙且战且退,最后一鞭隔开众人,提起轻功掠上马背,一夹马腹,迅速朝安宁兮的马车跟去。

身后的追兵仍旧不死心的追来,口中呼喝不断,已经认出是女侯等人。

郎清夜已经扶着安宁兮进了车内,武之锐只有拼命赶车,暂时不去想这样会加重安宁兮的伤势。

燕烙也赶到了马车边,提起轻功从马背上跃到马车上,而后一甩长鞭,竟将马扫翻在地,身后的追兵看不清情形,顿时被绊倒了一大片,追赶的速度慢了下来。

“君上怎样?”燕烙进入车厢后,立即跪坐到安宁兮身边问道。

郎清夜在一边扶着安宁兮,语气有些急切,“似乎不太好,君上这一箭好像中的很深。”

安宁兮听到这话,只是轻轻笑了笑,颇具自嘲的意味,“在战场上没有被射伤,倒在这里受伤了,中周的帝国风范真让本宫长见识了。”

燕烙凝神看了看安宁兮的伤口,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来,“幸好我随身带了创伤药,先把血止了就不会有危险了。”说完也不管用量,直接拔开瓶塞倒在了安宁兮的伤口上。

安宁兮被郎清夜扶着,几乎已经靠在他身上,此时被这药粉刺激的再度痛呼出声,左手狠狠的揪着郎清夜的衣摆,慢慢的才忍耐了下来。

郎清夜见她如此痛苦,心中万分愧疚,若不是因为他,怎会连累君上受伤?

然而刚才安宁兮的那一推其实是她以为推开郎清夜之后还能来得及收回手臂,岂料夜色让她错误估计了自己的速度,这才受了伤。可是在郎清夜看来,这却是她舍己为人的表现。他心中原先对安宁兮的变化还只是觉得疑惑,现在却是觉得震惊了。因为她的改变根本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是想要励精图治那么简单,而更像是性格从内而外的改变。

郎清夜无暇多想,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赶往南昭,否则安宁兮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便是南昭的罪人了。

所幸安宁兮的伤口此时终于是止住了血,车厢里的血腥味没那么浓了,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在郎清夜身上,她立即坐正了身子,燕烙见状赶紧上前从另一边托住她的肩膀,“君上不可妄动,还有箭簇没有拔出,要小心一些。”

安宁兮无奈的叹息,声音虚弱,“我还想这趟回南昭之后就立即赶往平谷关的,这下好了……”

燕烙以为她是关心风翌,赶紧安抚她:“君上放心,风将军号称战神,现在又有霍都督助阵,定不会有事。”

安宁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出事,从我在战场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分明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哪有人被围攻还如此气定神闲的?恐怕当时他是故意让自己陷入险境的吧。”

燕烙愣了一下,“这怎么会?”

安宁兮没有回答,觉得有些疲倦,靠着燕烙昏昏欲睡。

她不是担心风翌有事,她是担心楚业祈没事。

这次战事如果不能让东越元气大伤,起码也要让他损失惨重,否则她带兵长途跋涉到平谷关岂不是白跑一趟?

在最后睡过去之前,安宁兮脑中所想的也全是要大败东越的念头。

武之锐在外面狠狠的抽着马匹,身后的追兵慢慢消散无踪,他却不敢丝毫放松,车内的是一国君主,若是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好在天亮之后,安宁兮的伤势好了许多,武之锐放松了一些,这才稍作停顿,休整一番,同时飞鸽传书给南昭王宫,叫禁卫军前来迎接保驾。

平谷关这边的情形一切照旧,西华与东越相持着,谁也没有先做出动作。

风翌在军帐中把玩着风无殊的世子金印,思考着是要继续与南昭合作陪东越耗下去,还是直接挑明风无殊如今早已不是世子的事实。

其实若不是西华王请他留下风无殊一命,恐怕他此时已经这么做了。而他之所以答应西华王的请求,则完全不是念在与风无殊的兄弟情分上,只是出于名声的考虑罢了。他早已考虑周全,要做西华的主事者,好声誉是必不可少的。

正在思虑间,秦皓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卷着的小纸条,“将军,南昭王宫发来的急信。”

风翌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纸条,将金印放下,伸手接了过来。这时候南昭怎么会有信传来?

他起身边踱步边阅信,只是走了几步后脚步便停下来,眉头皱了皱,“女侯受伤了。”

秦皓一愣,“女侯怎么会受伤?”

风翌叹息了一声,“为了救郎清夜,可是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若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让郎清夜在中周身陷险境了。”

秦皓大抵听明白了些,“那将军打算怎么做?”

风翌摇头,“这消息是秘密得来,我怎能大张旗鼓的做什么?好在女侯现在没事了,只是想必要在宫中休养一段时间,届时再作计较吧。”

秦皓知道他既然说了这话,就一定是有了安排,也不再追问。

风翌坐回桌边,将纸条随意的投入杯中,举起茶壶倒入了水。做完这些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秦皓,“这次女侯必定已经跟中周决裂。”他笑了笑,“看来我得做些准备,南昭恐怕会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