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总结秦王朝残贼天下,大兴功作的历史教训,关于其工程规模之宏巨,征用民力之苛酷,往往举兴作长城、直道、驰道、丽山、阿房宫诸例。其实敖仓的建设,可能也是值得重视的大型工程。
敖仓的宏大规模,也可以使人们从另一侧面认识秦王朝“使天下蜚刍粟”,“道路死者相望”(《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的运输组织的效能。
汉高祖十一年(前196),淮南王黥布反,当时有一位据说“有筹之计”的故楚令尹薛公为刘邦分析形势,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当刘邦问道“何谓中计”时,薛公说:
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庾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
黥布终于“出下计”,是由于自身资质的局限,既缺乏远见又绌于雄断,然而未必没有注意到“敖庾之粟”的意义(《史记·黥布列传》) 。
吴王刘濞谋反,遣使与胶西王约:“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有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吴楚七国反,周亚夫率军往击之,又有叛军将领向吴王刘濞提出进据敖仓的建议:
吴少将桓将军说王曰:“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愿大王所过城邑不下,直弃去,疾西据雒阳武库,食敖仓粟,阻山河之险以令诸侯,虽毋入关,天下固已定矣。”
“吴王问诸老将,老将曰:‘此少年推锋之计可耳,安知大虑乎!’于是王不用桓将军计。”后来周亚夫终于以“轻兵绝吴饷道”而破吴王兵(《史记·吴王濞列传》)。
《史记·三王世家》褚先生补述:汉武帝所爱幸王夫人,生子刘闳。刘闳且立为王时,王夫人为请所置:“愿置之雒阳。”汉武帝回绝道:“雒阳有武库、敖仓,天下冲厄,汉国之大都也。先帝以来,无子王于雒阳者。去雒阳,余皆可。”也说明敖仓作用之重要。《史记·滑稽列传》褚先生补述则记作:“人主曰:‘不可。洛阳有武库、敖仓,当关口,天下咽喉。自先帝以来,传不为置王。’”应当看到,敖仓地位之形成,离不开“天下冲厄”、“天下咽喉”的交通条件。洛阳所以不置王,敖仓在全国粮运系统中具有特殊地位,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现代交通运输地理学对于交通线或站、港的服务地区,或以站、港为中心的经济区,陆运部门一般采用“吸引范围”的术语,水运部门一般采用“腹地”的术语。如果考察秦汉时期敖仓所在交通枢纽地区的“吸引范围”,则关东主要产粮区均包举其中。汉初,“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汉武帝时,长安消费人口增加,“诸官益杂置多,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推行均输制度之后,“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山东漕粮均经由敖仓转运。《史记·平准书》还说到卜式“迁为成皋令,将漕最”,于是“拜为齐王太傅”,也可以反映由敖仓西运长安的“漕转”组织备受中央政府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