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桥梁工程
桥梁,是陆路交通系统中借以跨越河川险阻的建筑形式。秦汉时期,在交通空前发达的情况下,桥梁建设也进入新的阶段。根据竺可桢的研究成果,战国至于西汉是我国历史上比较温暖湿润的时期参见竺可桢:《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见《竺可桢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1979年3月。,当时黄河流域的自然景观较现今大不相同,河流水量较现今大,沟渠湖沼也较现今密集,因而桥梁对于交通的意义更为重要。当时说到交通条件,往往“道桥”并称。在对于秦汉交通道路的讨论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些道路形式,如栈道、复道等,就是以桥梁建造技术的发展为基础而得以出现和推广的。
秦汉时期最负盛名的桥梁是长安附近的渭河三桥。
据《诗·大雅·大明》,周文王娶亲,“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以船只比接为浮桥。《尔雅·释水》:“天子造舟。”郭璞注:“比舩为桥。”《方言》卷九:“艁舟谓之浮梁。”郭璞注:“即今浮桥。”造、艁,义通于“靠”。秦始皇时代已经有沟通渭河南北形式为石柱木梁的多跨长桥,将渭北咸阳宫与渭南阿房宫连结为浑然一体的宏大宫殿区。《史记·孝文本纪》司马贞《索隐》引《三辅故事》:“咸阳宫在渭北,兴乐宫在渭南,秦昭王通两宫之间, 作渭桥,长三百八十步。”《三辅黄图》卷一:“阿房宫,亦曰阿城,惠文王造,宫未成而亡。始皇广其宫,规恢三百余里。”“周驰为复道,度渭属之咸阳。”西汉都城长安见于记载的渭桥有三座,这就是由东向西排列的渭桥、中渭桥、便桥,或依所处方位称作东渭桥、中渭桥、西渭桥。
东渭桥位于长安通往河东的大道上,汉文帝从代国启程赴长安即皇帝位,丞相以下文武百官就集合在这里迎接。《史记·孝文本纪》:“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宋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内蒙古和林格尔新店子汉墓壁画中有描绘一座长桥的画面,桥上横梁下可以看到榜题“渭水桥”三字。参见内蒙古自治区博物馆文物工作队:《和林格尔汉墓壁画》,********,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78年6月。据考证,这座“渭水桥”就是长安东渭桥,然而所描绘的,大约已经是东汉晚期的情景。壁画榜题有“西河长史所治离石城府舍”,汉西河郡郡治永和五年(140)由平定徙至离石,同时墓主任西河长史后又屡经升迁,下葬年代必当晚于永和五年。汉墓壁画多用以显示墓主身份和经历,这幅壁画的意义可能就在于表现墓主由繁阳迁长安令时,曾行经这座名桥。看来,这座宏伟壮观的渭桥当时曾成为长安的标志。
中渭桥即横桥。《三辅黄图》卷六引《三辅旧事》:“秦造横桥,汉承秦制,广六丈三百八十步,置都水令以掌之,号为石柱桥。”陈直《三辅黄图校证》以为都水令当为“横桥都水令”(139页,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5月)。 折合现代尺度,桥宽超过138米,接近中国现代大中城市四车道桥梁的宽度(15米)。《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记述:“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出,乘舆马惊。于是使骑捕,属之廷尉。释之治问。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之,以为行已过,即出,见乘舆车骑,即走耳。’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行人可藏身桥下,大约平阔滩地上有连接正桥和路堤的引桥。《水经注·渭水下》引《三辅黄图》:“后董卓入关,遂焚此桥,魏武帝遂更修之。”然而曹操所重修者,“桥广三丈六尺”,规模已经远不及汉中渭桥。
西渭桥又称便桥或便门桥。《汉书·武帝纪》:建元三年(前138),“赐徙茂陵者户钱二十万,田二顷。初作便门桥”。颜师古注:“便门,长安城北面西头门,即平门也。古者平便皆同字。于此道作桥,跨渡渭水以趋茂陵,其道易直。”《三辅黄图》卷六:“便门桥,武帝建元三年初作此桥,在便门外,跨渭水,通茂陵。”根据有些考古工作者的调查资料,认为西渭桥桥址在今陕西咸阳马家寨西。参见孙德润、李绥成、****熙:《渭河三桥初探》,见《陕西省考古学会第一届年会论文集》(考古与文物丛刊第三号)。近年来,在咸阳资村以南的沙河古道内发现2座木构古桥,方向分别为北偏西5°和北偏东30°。其中1号桥已发现清理了16排145根桥桩,残存总长度106米,宽16米左右。2号桥清理出5排40余根桥桩,长30余米,宽10米左右。从现场清理情形看,2号桥的保存情况和结构状况表明其年代晚于1号桥。据C14测定年代,1号桥距今2140±70年。主持发掘清理的考古工作者认为,“1号桥应是汉魏时的西渭桥,2号桥是隋唐时的西渭桥”段清波、吴春:《西渭桥地望考》,载《考古与文物》,1990(6);陕西省考古研究所:《西渭桥遗址》,载《考古与文物》,1992(2)。 。此外,亦于陕西咸阳附近旧曾出土的“便”字汉代瓦当,有的学者推测或即西渭桥遗物。“便”字汉瓦当载《金石萃编》卷二二。陈直《秦汉瓦当概述》:“按《三辅黄图》云:‘便门桥,武帝建元二年初作此桥,在便门外,跨渭水通茂陵。’旧说以为桥瓦,然与现今出土之地不相符。”(载《文物》,1963(11))。韩钊、焦南峰《新编秦汉瓦当图录》则指出:“汉制各帝陵多建有便殿,此当为便殿之遗物。”(165页,西安,三秦出版社,1987年12月)沙河古桥的发现,引起了交通史学者和历史地理学者的高度重视。C14测定桥桩木材年龄为2140年左右,正当西汉初期。在桥梁建筑史上具有标尺性的意义。对于沙河古桥的性质尚有不同意见。研究者或以为所发现的是西汉沣河桥遗址。参见辛德勇:《论西渭桥的位置与新近发现的沙河古桥》,见《历史地理》第11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6月,收入《古代交通与地理文献研究》。相关考古资料对于说明秦汉交通建设水准的价值,无疑是重要的。
长安附近的桥梁除渭桥外,还有横跨泾水的泾桥杜笃《论都赋》有“桥泾、渭”语,见《后汉书·文苑列传·杜笃》。又《后汉书·章帝纪》:“又幸长平,御池阳宫,东至高陵,造舟于泾而还。”《初学记》卷六引薛莹《后汉书》作“造舟至于泾而还”。,秦官印有文曰“长夷泾桥”者参见罗福颐:《待时轩印存》。,可作为实物证明。此外,城东还有宣平门桥《后汉书·董卓传》裴松之注引《献帝起居注》:“初,天子出,到宣平门,当度桥,(郭)汜兵数百人遮桥曰:‘是天子非?’车不得前。”、饮马桥《三辅黄图》卷六:“饮马桥,在宣平城门外。”《史记·樊郦滕灌列传》司马贞《索隐》:“案:姚氏云‘《三辅故事》曰滕文公墓在饮马桥东大道南,俗谓之马冢。’”、霸桥等。王莽地皇三年(22)二月,霸桥火灾,修复后以其地位重要,更名“霸桥为长存桥”(《汉书·王莽传下》)。霸桥地当长安往关东必经之地,“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三辅黄图》卷六),于是成为世代沿袭的风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