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汉交通史稿(增订版)(当代中国人文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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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秦汉近海航运与海外交通(八)

汉末至于三国时期东海、南海航运最突出的成就,是借助航海力量实现了对台湾岛和海南岛的控制。

吴大帝孙权黄龙二年(230),“遣将军卫温、诸葛直将甲士万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但得夷洲数千人还”(《三国志·吴书·吴主传》)。《太平御览》卷七八〇引《临海水土志》:“夷州在临海东南,去郡二千里。土地无雪霜,草木不死。四面是山,众山夷所居。”《临海水土志》即《临海水土异物志》,其作者沈莹很可能参加了这次夷洲之行。大约卫温、诸葛直就是由临海郡章安出港,即由今台州湾起航向东南行进的。台北曾发现年代判定为三国时期的古砖。参见林惠祥:《台湾番族之原始文化》附录《中国古书所载台湾及其番族之沿革略考》,载《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集刊》第3号,1930。又据《临海水土异物志》所记载的猎头、凿齿等习俗在台湾南部不存在等线索分析,推想登陆地点大约在台湾北部。据《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记载,夷洲和亶洲“人民时有至会稽贡布”,而“会稽东县人海行,亦有遭风流移至亶洲者”卢弼《三国志集解》:“钱大昭曰:‘东县’当作‘东冶’。”。通过孙权与陆逊、全琮关于是否“取夷州”的讨论,也可以知道当时吴人对夷洲等地状况及相关海情已经有初步的了解。据《三国志·吴书·陆逊传》,当孙权为“遣偏师取夷州及朱崖”事向臣下咨询时,陆逊以为“万里袭取,风波难测,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驱见众,经涉不毛,欲益更损,欲利反害”。据《三国志·吴书·全琮传》,全琮也指出:“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 卫温、诸葛直只到达了夷洲,却没有找到亶洲。在夷洲也没有实现预期的目的有一种意见认为,孙权的意图,是要在夷洲、亶洲建立孙吴的统治,卫温、诸葛直因水土不服、疾疫流行,被迫返回,因而以“违诏”处死。参见张崇根:《三国孙吴经营台湾考》,见《台湾民族历史与文化》,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7年5月。然而据陆逊、全琮对此役前景“欲益更损,欲利反害”(《陆逊传》),“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昔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全琮传》)的分析,似乎取夷洲的直接目的是谋取短期经济收益。赤乌二年(239)至辽东“虏得男女”(《吴主传》),此次“得夷洲数千人还”,都说明海外经营的目的主要在于开发人力资源。《资治通鉴》卷七一“魏明帝太和四年”记述此事即谓吴主“欲俘其民以益众”。陆逊语谏辞也明确说到:“四海未定,当须民力,以济时务,今兵兴历年,见众损减,陛下忧劳圣虑,忘寝与食,将远规夷州,以定大事。”(《陆逊传》)卫温、诸葛直损重而利微,因而致罪。所谓“违诏”者,可能正指在夷洲居留过久,“军行经岁”,超过了原先规划的期限。,因而“皆以违诏无功,下狱诛”(《三国志·吴书·吴主传》),且“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十有八九”(《三国志·吴书·全琮传》)。然而尽管这次航海的组织者原本另有所图,舰队将领及水手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却实现了大陆政权第一次对台湾的短暂统治,从此之后,大陆与台湾经济、文化等方面的联系进一步密切起来。

赤乌五年(242),将军聂友、校尉陆凯以兵三万南征珠崖、儋耳(《三国志·吴书·吴主传》),陆凯除儋耳太守。《三国志·吴书·陆凯传》:“赤乌中,除儋耳太守,讨朱崖,斩获有功,迁为建武校尉。”珠崖、儋耳两郡,汉武帝置,昭帝时并称珠崖郡。《汉书·宣帝纪》:甘露二年(前52)夏四月,“遣护军都尉禄将兵击珠崖”。《汉书·元帝纪》:初元三年(前46)春,“珠厓郡山南县反,博谋群臣。待诏贾捐之以为宜弃珠厓,救民饥馑。乃罢珠厓”。贾捐之说:“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人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助饥馑,保全元元也。”(《汉书·贾捐之传》)强调海路之艰险。汉时与海南岛的海,联系得以维持,对珠玑、瑇瑁等宝物的追求是重要因素之一。《汉书·西域传下》:“睹犀布、瑇瑁则建珠崖七郡。”贾捐之谏言也说到“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瑇瑁也,弃之不足惜”《汉书·武帝纪》:元鼎六年(前111)置珠厓、儋耳郡。颜师古注引应劭曰:“二郡在大海中崖岸之边。出真珠,故曰珠厓。”张晏曰:“珠厓,言珠若崖矣”。。于是有“诸见罢珠崖诏书者,莫不欣欣”的记述(《汉书·匡衡传》)。元帝此诏,被赞美为“德音”(《后汉书·鲜卑传》)。珠崖虽罢,然而由于“中国贪其珍赂”(《后汉书·南蛮传》)而形成的海上联系未必中断。《三国志·吴书·吴主传》记载,吴嘉禾四年(235)秋,“魏使以马求易珠玑、翡翠、瑇瑁,权曰:‘此皆孤所不用,而可得马,何苦而不听其交易?’”可见吴以地利之优越和海上航行能力领先的地位,可以海南物产得贸易之利。陆凯为儋耳太守,标志海南岛与大陆间的联系得到恢复和加强。

晋灭吴后,吴交州刺史陶璜曾上言交州形势,说道:“交土荒裔,斗绝一方,或重译而言,连带山海。”“种类猥多,朋党相倚,负险不宾。”“广州南岸,周旋六千余里,不宾属者乃五万余户,及桂林不羁之辈,复当万户。至于服从官役,才五千余家。”“合浦郡土地硗确,无有田农,百姓唯以采珠为业,商贾去来,以珠贸米。”(《晋书·陶璜传》)可见自秦汉至于三国时期,以当时海上交通为主要条件建立起来的南海地区与内地的联系,长期以来依然是相当松散的,中原较为先进的经济、文化对当地的影响,也是十分有限的。参见王子今:《秦汉时期的近海航运》,载《福建论坛》,19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