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八坂塔下的田中河内介的家。
“三长君、三长君!”
猛地拉开静静关闭的拉门闯进来的,是刚刚在三条大桥送别了和宫东下队列的莲月尼姑。
“和宫殿下今天心情出奇的好。殿下命人打开车窗,是一边向送行的人们打着招呼一边远去的。”
尼姑向慌忙迎出来的松乃井述说着,径直走进里面河内介的居室。
莲月尼姑前来,是打算安慰一下因不忍目送和宫东下而居家未出的河内介的。
说起来,自祐宫从中山大纳言家搬往御所后,河内介有一段时间一直萎靡不振。
3个月到半年的时光里,即便莲月尼姑来陪他聊天,他也总是答非所问。
说到天气,他却回答自己身体还行;可问他身体,他却又说:
“今天天气不错呀!”
话题总是牛头不对马嘴。之后他又说:
“我想出去散散心。”
可从九州转了一圈回来,他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说话了。
当时,大老井伊直弼被杀是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可莲月尼姑就此无论怎么问他,都得不到像样的回答。
“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呀?”
对于这种事关日本未来命运的问题,除了投来严厉的一瞥,河内介没有任何话语。
不过,尼姑深知,现在这个遇事放任自流、不管不问的人,并不是那位真正的喜好指点江山的三长老师。
“难道还是因为突然的寂寞让他受不了了?”
或许在祐宫身边的那几年,燃尽了他身上所有的激情……想到这些,莲月尼姑就更加频繁地造访河内介家了。
一次,莲月尼姑仔细描述着之前和宫参拜祇园时自己所见所闻的盛况。但河内介少有地面露不快,打断了她的话。
“对这些我不感兴趣!”
河内介如此表现实属罕见。不过尼姑对此并不担心。
“呵呵……看来堂堂的三长老师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呀!好吧,我就问一句,三长老师对和宫下嫁究竟是赞成呢,还是……”
话还没问完,球又被河内介给踢了回来。
“尼姑师傅的意见呢?”
“我嘛,虽说觉得和宫殿下可怜,但也绝非不赞成。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呀!”
说罢嘿嘿一笑,尼姑就不再说话了。
今天很可能还是听不到更多的回答。不过,莲月尼姑是绝不会沉默的。
莲月尼姑穿着引以为豪的铁屐、到九州转了一圈仍未调整好心情。要是心情调整不好,松乃井可要受罪了……莲月尼姑可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
莲月尼姑比松乃井抢先一步走到河内介的居室前,但马上“咦”的一声,一下子站住了。
“莫非是有客人?”
居室里,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卸下配刀的刀柄,用荞麦粉擦拭着刀身。
“哎呀,真是对不起。我叫莲月,是个出家之人,平素一直得到三长老师的教诲。”
听她这么一说,对方故意背过脸去,呵呵地笑了。
“看来师傅的眼力下降了许多呀!”
“什么……”
“是我呀,我是三长!不对,如今我的招牌长胡须没了,只能叫二长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对呀,还是这家的主人嘛!”
“是不是模样挺怪的?松乃井,我马上就收拾好了,快帮尼姑师傅和我倒杯茶!”
莲月尼姑慢慢坐下。
“老师,你这又是为什么呢?”
莲月猛地凑近河内介的脸,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看。
“尼姑师傅,胡须没了,我的模样就那么怪呀?”
“……”
“你可有些不太对劲呀,尼姑师傅……怎么,是想让我说出为什么吧?”
莲月尼姑仍然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河内介的脸。
河内介苦笑一下,把擦拭完毕的配刀安上刀把,钉紧销钉,插入刀鞘。
“好吧,让我来听听和宫殿下东下队列的话题吧。师傅不就是为此而来吗?”
“三长老师,这可不行!”
“你说什么不行……是说我剃须吗?”
“不不,不仅仅是胡须,还有老师的模样……老师现在的模样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什么,模样?!”
莲月尼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是的,凶相!要杀人或是要被人杀的凶相!”
她转眼看到那把被插入鞘中的长刀,马上惊恐地缩起了脑袋。
“不行,坚决不行!三长老师,您朝思暮想的祐宫殿下已经被定为下代天子了。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更令人振奋的事了,对吧?可是您……不行,坚决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