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山新三郎因为探望生病的表弟,没有参加今天的聚会。他一见到寅次郎,就关切地问道:
“表弟已经走了。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事。你们的聚会怎么样?”
寅次郎先郑重地向鸟山表弟的辞世表示慰问,然后接着说:
“今天得到了大家的赞成。所以,我想趁着今晚就出发,回来的路上已经叫了旧货商,他马上就来。”
多谢你长时间的关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整理好了的家具、书籍和衣物。
“是吗,你还是要走啦……虽然多有不舍,但是我不会阻拦你。不过,不能为你饯行,实在很遗憾。”
“我们都是一介寒生,彼此就不必拘礼了。”
接着,他又说:
“对了,你不是有一本《唐诗选掌故》吗?这次,我要出远门,走远路了,大部头的书不便携带,能把你那本书借给我带在身边吗?”
鸟山新三郎高高兴兴地将那本书送给了寅次郎。
这时,附近的旧货商来了,寅次郎变卖了所有的衣物和书桌,换得了一点点旅费。
寅次郎此时胸存行万里之志,却苦于囊中羞涩。随身所带的行李不过是鸟山刚刚赠送的《唐诗选掌故》小折本《孝经》荷兰字典、翻译辞典和其他一两册手抄本而已。
屋外的雨时断时续。
寅次郎和鸟山约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为国家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便准备下楼离去。
寅次郎原本打算前往佐久间象山在木挽町的住所辞行,然后直接离开江户。但是,正准备出发时,中午聚会的同伴们接二连三地前来为他送行,所以直到夜深人静时才离开鸟山的住处。
这是一次冲破国家禁令,以生命为赌注的冒险。对于寅次郎的此次出走,朋友们不能堂而皇之地为他送行。所以,大伙不敢从寓所一涌而出,故意在出门时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突然,佐佐靠近寅次郎,说道:
“这个给你,路上需要盘缠。”
说完拉过寅次郎的手,将五两金塞进他的手中。
“这……”
对于当时的年轻人来说,五两金绝不是什么小数目。正当寅次郎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的时候,佐佐又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在了他的肩头。
“虽然现在天气并不冷,不过,出远门总能用上它。”
说着,佐佐转身消失在深夜无边的黑暗之中。
多愁善感的寅次郎抚摸着肩头的外衣,不禁热泪盈眶。
接着,永鸟三平走过来。他默默地将一幅世界地图递给寅次郎,然后径直加快了脚步走远了。
“感谢各位的好意,我将永远铭记在心!”
为了防止寅次郎远行的消息走漏风声,大伙儿在屋里时说话行动都十分警惕。
夜幕降临,江户城便陷入一片漆黑。
在黑暗的夜里,同伴们深厚的友情让寅次郎泪流满面。
“吉田……”
“是宫部君啊!”
“我们俩交换佩刀吧!”
“可是,那怎么……”
“什么也别说了,我这把刀可锋利了,不会给你丢脸的。”
宫部不容分说解下寅次郎腰上的佩刀,又把自己的佩刀系在他的腰间。按照当时武士之间的习惯,交换腰刀意味着将一颗武士之魂赠给了对方。
“还有,这是神镜,把它揣在怀里。”
接着,宫部凑近寅次郎的耳边,迅速地吟咏了两遍和歌。
趿趿我独行,
为报君恩无所惧,
热血谱赤诚。
悠悠忠心天可鉴,
悠悠忠心天可鉴。
就悄无声息地淹没夜色之中。
寅次郎不觉停下了脚步。此时,伫立在夜色中的他形单影只,但是,他分明看到夜幕下有许多双充满友爱的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忠于正义之路。
对,这条道路正是寅次郎纯洁高尚的理想之路。他发誓,为了这条路,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毕恭毕敬地接过神镜,揣入怀中,向木挽町走去。
伙伴们谁都不愿意离去。他们定是想把寅次郎送到赤羽桥,与金子重辅会合。
来到象山位于木挽町的住处,却没有碰到象山。据说,信州松代藩接到了负责接待外国人的警备命令,已派兵开赴横滨。象山赶往横滨的兵营去了。
“那么,请将这封书信转交给老师。这并非急事,等老师回来以后交给他就可以了。”
寅次郎留下预先准备好的书信,径直向赤羽桥方向而去。
在信中,他这样写道:
“迫于生计,我已不能在江户久留。准备暂且隐身在镰仓附近,以期实现平生之志。希望与老师后会有期,请老师多多保重。”
这封辞别信的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寅次郎远航的决心。
信中提到镰仓,那是因为他的叔父就出家在那里的瑞泉寺。寅次郎还给长州藩的兄长杉梅太郎留下一封信,说他将前往镰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苦读。
就这样,晚上8时许,吉田寅次郎在赤羽桥与金子重辅会合后,在夜色中离开了江户。他们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
年轻的生命一旦被热情之火点燃,就会熊熊燃烧,久久不会熄灭。此时,在他的周围,“各尽所能,致力于国家的复兴大业”这个约定正悄无声息地像星星之火一般蔓延开去……
那一夜,他们在黑夜中疾行。
当东方露出点鱼肚白时,他们已经一口气走出了8日里路,来到了保土谷的驿站。
正是佩里的到来直接引燃了吉田寅次郎心中的这份热情,所以也许我们真应该感谢佩里这个“伟大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