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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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声势浩大接英灵

装电台的盒子和装骨灰的盒子,两个重量差得太多,只要别人一接触,马上就有危险的。但是老铁果敢地说: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说着就从衣兜里把江龙给他的东西全部掏出来要还。

江龙根本不收:“等昨天的电报再了说吧!”

小钟说:“舅舅,你不是给船老大两个银元了吗?”

老铁说:“这点钱我还是带得有的。”

江龙也不收:“假如你一个人要孤身闯荡……”

他话还没有说完,钟雷鸣抢着说:“舅舅,那你也要到我家来找我哦——”

X打断他们的话,说好了好了,离天亮还早着呢!都睡觉吧!明天再说。

老铁让他在船舱里面挤一下,江龙说他那里还有地方。还是和大学生们睡在一起心里踏实。

第二天船舱里洒满阳光了,他们才醒过来,夏勇已经不在身边。江龙带着胡小龙一起到了饭厅,保育园的孩子们已经吃过早饭,饭厅里一片狼藉。

见夏勇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喝稀饭吃馒头,江龙拿到一份也走过去,和他对面坐着,问他情况怎么样?

夏勇说:“昨天晚上我们船开得快,电报发出去,我给万县码头的朋友说‘谢谢’两个字,朋友心里就有数了。他再打电话给重庆,接通钟公馆,告诉他们船到朝天门码头的具体时间——我还忘了告诉你,朋友告诉我,在武汉的时候,陈明就通知过他们家,孙子要带着父母的骨灰盒回重庆的,钟家也是民生公司的股东,打电话问过他们的情况,就是说不准具体的时间……”

大烟袋做事真细致啊,江龙又一次感叹。

“重庆码头这边,想必已经接到钟公馆的电话,或者钟家已经派人去联系过了,码头上朋友发回来的电报4个字,‘波涛汹涌’,我正说吃完饭去通知他们。”

江龙点头,说,即使钟家大张旗鼓地迎接,老铁也凶险。

夏勇要他放心,说:“我们两个都不是他们一路的人,但是,我对老铁的了解比你还早。我的同学遍布所有码头,所以哪里都有朋友。当初我们小火轮被日军劫持以后,船上的司炉都跑了,我通过湖城码头的朋友找司炉,给我推荐的说老铁人最可靠。果然一上船就说起想劫持军用物资,我们两个一拍就合。他只是不动声色,特别稳重,那份沉稳,连游击队长也赶不上……”

两人边说边吃,就见小钟来拿饭了。过去都是他吃过了再给老铁带去,今天两个大人也吃完了,有的端稀饭,有的端大馍,小钟只端一小碟子咸菜,三个人进了大副的卧室。

开门一见到他们的笑脸,老铁也笑了:“我知道你们带了好消息来了!”

“对头,”三个人一起回答,“波涛汹涌。”

四个人把小房间塞得满满的,老铁和孩子吃饭,江龙蹲在门槛上,看见床架子上搭着一块白布,上面有字,深赭色,像是血斑,扯来看,这四个字居然他都认识。问:“堂姐千古,这什么意思?”

老铁一口咬下半个大馍,咀嚼着没有说话,夏勇告诉他,这个是挽词 :哀悼死者,表示永别。

江龙不得不佩服他,别看他闷声不响的,可能是做地下工作的,准备好充分。

心里想着,还没有把话说出来,夏勇就把床铺一拍:“老铁,真有你的,小钟父亲的骨灰盒子用那块白旗帜盖着,你手里捧的盒子再把这块衬衫布盖上去,既表明你的身份,别人也不好接这个盒子……是不是?”

老铁喝完了最后一口稀饭,沉着地说:“这也表示对逝者的一份敬意吧。里面不仅有我的东西,还有雷鸣从箱子盖上擦下来的他母亲的血肉……”

“这是舅舅咬破中指用血写的,”钟雷鸣充满感激地说,“高抬我母亲了……”

老铁低着头说:“在战争中死去的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值得我们哀悼。”说完了以后,他又要交还那些东西,说他用不着了。

江龙说,那些钱财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一个码头工带个手表也不像话。

夏勇就笑了:“还是姐夫讨老丈人欢喜呀!他又不送手表给我。”

江龙听他说的话味道有点酸酸的,心里想:也不是对我另眼相看,只是我给他们每个人都送了礼物的,这只是一点回报而已。但要真想起来,只有夏勇适合戴手表,一个大老粗戴手表干什么呢!但是老铁坚持要还给他,他又不能不收下来。

只是金条和银元坚决不收,说:“你要带回去了,碰见大烟袋,就给他打鬼子当经费吧!”

说到陈明,心里总是坠坠不安,脸扭过去,朝外面看:两岸的房屋稠密了,都在山坡上,层层叠叠的,他就站起来,说码头快到了。

“大家做好上船的准备吧!”X一看也差不多了,走出去要忙他的了。

江龙留下来对老铁说他还是不放心,要送他上岸。老铁说不必了,他那么一大家人够得忙的。

“不要紧,有夏勇呢!我们两个是连襟。”江龙想,还要向老船长道谢,可他正忙着,只是到驾驶室门口冲他抱拳点头。老弯他正忙着船靠岸,挥挥手便罢了。

他再到胡教授的船舱里,一家人已经把大包小包全整理好了,都站着,老教授站着在活动腿脚。江龙告诉他们不要性急,说还有半个小时都上不了岸!

胡晓苏白了他一眼,说当他们是山里的猴子没下过船是吗?

江龙说,还是最后走保险安全,今天最前面走的可能是老铁他们,因为钟家要大张旗鼓来迎接,一定不让其他的人上去。还有那么多小娃娃,枯水季节,100多级台阶够他们慢慢爬的。等夏勇把船上的事情忙好了,他来送你们上去!

这么好个劳动力用不上?姊妹两都大惊小怪地问:“你不送我们吗?”

江龙说他要先送老铁他们上去。胡教授这才坐下来挥挥手:“你去吧!那边重要,既然还早,我们一家人就坐下来等吧。”

胡晓苏跟他走到外面,轻声问道:“不危险吗?”

江龙拍拍腰,说有他壮胆呢!她吓了一跳,知道那是手枪,说他的手枪不是被零号他们收缴去了吗?哪来的又一只?

是印子的。江龙没有解释,是她藏在皮箱里的,辛亏拿出来比较早,万县码头没有掉出来,但在重庆码头上用得着吗?但愿用不上吧!

轮船停靠下来,保育院园长领着几个副手就站在出口的最前方。正在架设跳板的民生公司职员是趸船上来的,马上挥挥手,请他们后退,说不能上岸。

园长以为自己是船上最大的官员了,就问为什么?说孩子很多,要先上岸,否则有个闪失不得了。

大家都不理她。民生公司的人认识夏勇,见他站在后面,连声说:“夏大副,赶紧通知船上所有人后退,让钟家少爷先出来!”

江龙早已经看见岸上的架势了,被镇住说不出话来:乖乖隆的咚,钟家好大的排场啊。

朝天门码头成了一片漆黑的坡——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每个人都是黑衣长袍,胸前带着小白花,头上扎着白头巾,一个个从最上面到趸船口,排列得整整齐齐,一层层台阶上站满了人,一个挨一个,依序矗立着,全部脸色肃穆,动都不动。从船上一眼看去,就像是祠堂里一个个牌位。那些牌位上全部写着:为国死战!

钟家的阵势果然波涛汹涌,气势非凡。X 刚从孩子们中间挤出来,就见两个职员位列两边,毕恭毕敬地迎上船来一个汉子,五十多岁,身穿黑色长衫,胸前也戴着一朵小白花。

来人眼睛像锥子一样,扫了一眼那个富态的院长,逼得女人后退三步。他的目光落到夏勇的身上,问:“钟家人在哪里?”

船上立即鸦雀无声,船员们也出来了,把孩子们赶到两边去,让出一条道来。

这时,从轮船上面走下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正是钟雷鸣,他穿着白衬衫,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白布条,背上背着包袱,手里捧着骨灰盒。骨灰盒上盖着白色的一块的大布,正是他父亲带着出川抗战的白旗。“死”字正好覆盖在盒子的正中央,四面垂下来,飘荡在前面的,随着脚步晃动,隐隐约约能看见“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几个字……

见到肃立在轮船出口的人,钟雷鸣一声哭喊:“二爸,我把父母带回来了——”

“四弟——我们回家吧——”领头的汉子眼泪立刻流下,大喊一声,跟着就要跪下去。

少年懂事地把骨灰盒捧在头上,大声说:“二爸,使不得,他是弟弟你是哥哥,我是你侄儿呀!”

“死者为大,”钟家二爷郎朗地说,“我的四弟钟天成,是为我们国家战死的,是我们民族的英灵——”

两个随从也把他拉住:“回家祭奠时再说,我们赶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