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见了平儿,掉下眼泪说道:“本是来瞧瞧你的,谁知生些闲气,这就走了。”说完便一路哭一路跑向园里来。
平儿纳罕,皱着眉头看着紫鹃没了影,便转身进院子,正巧看见宝钗同着宝玉进了正屋,于是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宝钗跟宝玉进了正屋,见凤姐儿正在炕上歪着,宝钗便笑道:“凤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前儿听妈妈说凤姐姐身上不舒服,可巧我前儿也着了凉,没来问候。今儿好了,便来瞧瞧姐姐。”
凤姐儿与宝钗虽是姑表姐妹,但是二人平日并没什么过深的来往,甚至不如黛玉,今儿见宝钗来问候,知道她本是来跟太太说话,到这里来不过是顺水人情,于是笑道:“妹妹身上不好,便只管养着,缺什么,便叫人来回我,今儿天也冷些,还跑什么。”
宝钗跟宝玉同在下边椅子上坐了,宝玉便笑道:“有个事儿求姐姐呢。”
凤姐笑道:“你从来都是无事不上门的,说吧,又有什么事情求我?”
宝玉便笑道:“好姐姐,老爷因嫌我不读书,整日里不知生了多少气,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前儿跟几个世家好友,看中了一处房子,大家商议了,凑了钱买下来,好凑在一起读书。每人要三百多两银子,如今我凑了凑,尚差着一百五十两,好姐姐,你不管哪里,给我凑了来,我此后好好读书,你也跟着省不少心呢。”
凤姐儿听了,知道宝玉来这里要钱不过是太太叫他来的,原是打着自己拿了黛玉十万两的谱呢,于是笑道:“你能有什么正经,要说读书,家学里不就读了,况且前面也有外书房,一入秋就叫人收拾好了,茶水手炉一应全是齐全的,做什么非要出去弄什么房子?”
宝玉便上前来,猴在凤姐儿身上闹着,说:“平日里大家都嫌我不读书,如今我发奋了,你们到不依我了,姐姐不帮我,我少不得去找老太太要去。”
凤姐儿听了,没办法,若真是回了老太太,老太太指定还是叫来找凤姐儿,于是便向外边喊道:“平儿,拿我的金项圈来,去压二百两银子。”
平儿听了,只得去拿来,交给旺儿家的去办,告诉旺儿家的,压了银子便交给奶奶罢了,若是问我,就说我有事,这就回来。旺儿家的答应着出去了,平儿便往潇湘馆来。
进了院门,因黛玉睡下不久,便没进正屋,管往紫鹃屋里来,见紫鹃闷在屋里做针线,脸上仍有泪痕,便挨着紫鹃坐了,笑道:“受了什么委屈?说给我听听。”
紫鹃因与平儿合得来,平日并没什么可隐瞒的,便把在凤姐儿院子里,宝钗说得一番话说出来,然后哭道:“为什么又瞧上我了,原来袭人也是个好的,自从跟了他,就变了一个人,后来那些事情我也清楚,一大半并不是袭人自己的主意,不过是被那个人给攒多了的,别人不知,难道我是不知道的?如今袭人被撵了出去,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今儿又要作践我。”说完紫鹃又哭。
平儿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这事你可跟公主说了?”
紫鹃哭道:“我回来时,她刚睡着,昨儿夜里也有些着了凉,早起又咳嗽了几声,还没敢说呢。”
平儿听了点点头,说道:“原来晴雯,不过是外边买来的丫头,一张卖身契被公主烧了,也就罢了,便跟这府里脱了干系,只是你老子娘都在南边看着房子呢,如今你虽然服侍了公主,也不过还是那边的家生丫头,只要太太不开恩,我便有心帮你,也帮不上呢,二奶奶如今也处处被太太挑错,也不敢随便做主的,如今你只好求求公主,想办法跳出那个牢坑也就罢了。”
紫鹃听了,心知唯有如此,只是这事若是叫黛玉知道了,恐怕黛玉心里不自在,身子又不好了,便又犹豫了。平儿又跟紫鹃说了些闲话,因怕凤姐儿找不到她,便辞别了紫鹃,回家去了。
却说宝玉因何给凤姐要钱,难道真的是转了性,要发奋读书吗?其实不尽然,这件事情还要从袭人说起。那日袭人被贾政下令赶出去,她的哥哥花自芳便接了她家去,一并连身价也免了。花自芳跟母亲便商议着给袭人找个人家,好好的嫁出去算了,谁知袭人哭哭啼啼,不吃不喝,抵死不从。只说要等宝玉来了问清楚再说。
那日宝玉本不在家的,因去了弘皙府上喝酒听戏,晚间回来,因见不着袭人,便问起了麝月,麝月只得如实回了。宝玉与袭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此时却是离不得她的,当时便要去找袭人,好歹麝月劝住了。只等到天一亮,便带着茗烟,悄悄的出了府,直奔花自芳家里来。
此时袭人正在蒙头而睡,便听外边院子里有人叫“花大哥”正是宝玉的声音,便慌忙起来,拿了镜子照着,胡乱收拾了几下。宝玉便进了屋子。因问花自芳:“袭人在哪里?”
花自芳只得带着宝玉进了袭人的屋里。宝玉见袭人黄着脸儿,偎在衾里,发髻松散的绾在一侧,更有说不出的风韵,便在炕上坐了,拉着袭人欲说些知心话。花自芳见了,自是知趣的到外边看着,不许人进去。
这里宝玉便说去求了老太太,仍旧接袭人回去。袭人便说,公主下了令,只怕老太太也是没办法的,不如另想办法的好。一时宝玉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着急了。袭人便问道:“那****在外边吃酒,认识了一个叫什么琪官儿的,你那日挨打,也是为了他,后来听宝姑娘说琪官在外边买了房子,你不如把我送去那里吧,横竖你总要出来的,闲时便去那里瞧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