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跟着管家林忠转过小客厅,又转过后面的通廊,又往右拐了一个弯,进了一个小跨院,院里种着几竿翠竹,迎着春天的暖风飒飒作响,也给院里的青砖地面撒上了几笔绿影,增加了一缕凉意。
黛玉正在跟奶母王嬷嬷学习刺绣,苏州的女子,人人都是刺绣高手,王嬷嬷又是大家出身的女佣人,刺绣功夫真是不能小觑。不过黛玉聪明过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你说一遍,就能牢记在心,丝毫不差。
春纤带着雪雁进屋来,站在门口,不言语,等着黛玉或者王嬷嬷发话。王嬷嬷品评着黛玉的绣品,说着小姐的针线越发的精致了,老奴以后教不了小姐了,还请夫人亲自来教才好呢。黛玉微笑着说奶娘谬赞玉儿了,抬手在王嬷嬷手里接茶的时候,瞥见了春纤带着一个清秀的女孩站在门口,便问道:“春纤,你在那里做什么呢?有事吗?”
听到小姐叫,春纤忙上前一步,福了一福说:“小姐,这是老爷给小姐心安排来的贴身丫鬟。”
雪雁也稳稳的上前行礼,口里称雪雁见过小姐。
“你是新来的吗?”黛玉喝了口茶,虚扶了一下弓着身子的雪雁。
雪雁直起身子回道:“回姑娘话,奴婢是四爷府中的丫头,奉命来伺候姑娘的”
“四爷?”黛玉疑惑的看着雪雁,“难道是雍亲王爷?”
“姑娘冰雪聪明,奴婢正是王爷遣来服侍姑娘的。”
黛玉仍有疑虑,王嬷嬷在一边躬身回道:“小姐,既然回过老爷了,应该是无妨的。”
黛玉想想也是,便点点头。王嬷嬷叫外面的嬷嬷进来,吩咐给雪雁安排衣食住处。从此,雪雁便不离黛玉身边,一应饮食起居,衣服首饰,反比春纤更加精心;更有甚者,雪雁本是胡宫山的徒弟,没有人的时候,便教给黛玉一些气功心法,教黛玉一点吐纳伸展的诀窍,黛玉开始出于好奇,练了一段时间,觉得神清气爽,暗暗更加用心。自此,身体也好转了很多。
夏天过去,又是天凉好个秋。贾夫人的病情加重了,黛玉日日不离母亲身边,端茶喂药,十分辛苦,人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也更加清瘦。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十分无奈。夜半无人时,便给娘家写了书信,教给下人送出。
不到一个月,贾夫人便与世长辞,黛玉在灵前尽孝,哭得哀哀欲绝。因为夫人的病故,林如海也病了一场,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林家上下一片惨淡。一日,黛玉正在整理母亲生前的衣物,林如海叫管家嬷嬷来请。
到了书房,给父亲行过礼,便被拉到父亲的怀里。林如海抚摸着不到六岁的女儿细软的头发,潸然泪下。
“玉儿,我与你母亲伉俪情深,如今她去了,只怕我也要随她而去,只是剩下你,无依无靠的,可怎么办呢。”
“父亲身体尚健,况且还有弟弟,应该多加保养,不要如此沮丧才好。”虽然劝说着父亲,但却仍然止不住也流下了泪。
“这几年,为父在朝为官,得罪了不少人,幸亏皇上英明,四爷面上虽冷,心里却记着天下黎民百姓,为父表面上做着巡盐御史,实际上却是在查处贪赃,如今你母亲不在了,你弟弟太小,怕以后有人陷害,为父的意思是叫林忠带回去抚养,你呢,就去你外祖母家里,暂时住一段日子,为父一个人,以后做事也方便很多。”
“女儿在父亲跟前照顾饮食,对父亲的身体也是好的。”
“好孩子,你有这个孝心,父亲深感欣慰,只是你一个女孩家,从小没有了母亲教诲,父亲要在外奔波,家里又没有姐妹互相扶持,你叫父亲怎么放心得下呢,你外祖母家虽然不比家里,但是当初你外祖母也是及疼你母亲的,听说你母亲没有了,又来信说接你去京城,过几天你大舅舅家的表哥琏儿恐怕就要到了。”
黛玉本不忍离父亲而去,只是林如海执意如此,无奈,只好收拾随身物品,等待着贾家的表哥来接。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已经进入了初冬,贾琏才姗姗而来。坐在会客厅里,看着屋里虽然干净的紫檀木家具和半新不旧的大红猩猩毡坐垫,贾琏在心里嘀咕着,为什么姑妈家里几代世袭爵位,姑父现在又是巡盐御史,满朝廷最肥的差事怎么还不如自己的屋子古董摆设繁多气派。心想着,姑父一届书生,只懂得风花雪月,不懂得经济仕途,把偌大的家业给弄败落了。
招待完贾琏,安排他在外客房住下,晚上,林如海把女儿叫道跟前,拿出一万两银票说:“外祖母家,虽然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去打点什么,到底是去亲戚家,有什么不便开口之处,尽管自己叫下人去办,别委屈了才好,这一万两银票交给王嬷嬷吧。”
黛玉本就不爱管这些银钱上的事情。自是由奶娘王嬷嬷料理,另外,林如海又拿了一些散碎的银子,大概两千两,交给雪雁留着赏下人。然后除了衣服首饰,平时穿戴用的,黛玉又收拾了两大箱子古今书籍,便带了王嬷嬷和雪雁,随着贾琏坐船北上,直奔京城而去。当然,随行的还有她的老师贾雨村。
打发女儿离开后,林如海便把几个得力的家人召集在一起,到议事厅里坐下。六个灰色衣服的家人一字排开,站在面前行了礼,林如海叫大家在下首方凳上坐了,喝了口茶,方开口问话。
“林啸尘,你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回老爷话,小人奉您的命令,在秦淮河上收买了二十条花舫,请人教习了二百余名女孩子亲戚歌舞,已出具规模,以备那些大小的官吏采买;不过,还没有得到一些大的动静,平时收集来的消息都按您的要求送到了林管家那里。”林啸尘是一个三十多的中年人,面目儒雅,表面看上去是个书生,实际上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五年前被林如海在秦淮河边上救下来,从此跟其他五个人一样跟随林如海东奔西走,为康熙的澄清吏治在雍亲王手下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