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低头:“是,景少。”
人一退出,厅内刹时清冷无音。看来那一日言诗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女人的心里果然没有他,时时都是算计和防备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冲着东村海滨去,如此想来,那一日他们是急切的背道而驰了,全是冲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她为了另外一个跟他仇深似海的男人,而他,是为了她,这么个情深意重的女人。
他忽然不敢想,如果真杀了那个男人,她会多恨他?
心里顿时烦躁难安,茫然的再度点燃一支,狠狠的抽着,这股子急切的烟火呛得自己都嗓子痛麻。这样的想法自然不能再有,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是高大的,素来威武如山的一个人物,他都似在他的背上长大,豪门贵族里好像还没哪个父亲跟孩子这样亲密无间过。所以,这仇恨,不容颠覆。
楚信风听到言诗诗回到秦家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跟他开天大的玩笑。明明已经激动得头脑空白,坐在椅子上却久久动不了身,以一个欲哭无泪的姿态僵在原处,风吹雨打个万儿八千年的,只怕就要成为化石了。
秘书敲了几次门进来,楚信风一只手臂按到桌面上,不知哪来那么大力道,又像不自知的暗暗发着力,以至于跟自己较劲到整张俊颜都微微扭曲变型。秘书轻唤了两次,仍旧不理不睬,最后慌了,过去触动他:“楚总,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么?”
楚信风身体蓦然崩直,像一根弹性十足的橡皮筋,吓得女秘书也是一个激灵。接着就见他咧着嘴角笑起来,好一个大而灿的笑容,抓起手边的外套狂飙出去。这劲头就像高中时代的毛头小子,下一刻就是激动人心的球赛,老师一声令下热血无边的男生们就箭一般的射出了。
楚信风车子开到最快,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会舒服,简直全身都不舒服,又像从没这么舒服过。这跟人死而复生还不一样,那是外人的感受,毕竟不是自己的。兴奋或悲伤,只怕真正死了又活过来的人根本没什么感觉,定是十分飘渺的感受。但是心死了再活来就全然不同了,有鲜活的血液流遍全身,身体每一寸都开始变暖,活力十足,就连呼吸都跟先前再不相同,那是怎样繁复的一种感觉啊。
小丫头听到门铃响,急速跑去开门。不过刚一打开,就有一团风刮进来,险些将她拽倒。等回过神来转身一瞧,竟还是仪表堂堂的楚信风,而且速度真是堪称极快,眨眼的工夫就上楼去了。
怔了下,忽然反应,不对啊,他怎么可以上楼呢,少爷刚刚吩咐过,是不让任何人上去打扰的。
急步追上去,身后歇斯底里的喊:“楚少,您不能上去啊,我们少爷交代过,不能上去啊……”
真是高亢的一嗓,不仅楚信风听到了,就连卧室里的一对男女也一并听到了。秦夜手快,二话不说先把女人的衣衫整理明白,确保一丝不露的时候才蹙起眉头轻骂:“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语刚落地,楚信风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进来了。先扶着门框急喘两秒,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的上前,只当没看到秦夜,亦或真的没看到,顺手一拔,双手按到言诗诗的肩膀上,讷讷说了句:“是人是鬼?”
言诗诗坐在床上正以一个惊傻的神情看着他,这一连串的事件都太突然了,实在有些反应不及。听到楚信风这一句话后,彻底原神归位。还没等她抬手拍上去,秦夜已经率先一步出手把基本处于半疯癫状态的楚信风扯来。
冷冰冰的一张脸,但凡长眼的都能看出来,秦夜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楚信风,你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矜持,精神出问题了是不是?”
言诗诗忍着笑迎合:“是啊,是啊,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整天疯疯癫癫的。”
若搁平时有人这样左一言右一语的讽刺相向,楚信风早就拔地而起,视死反抗了。谁不知他楚信风嘴皮子工夫虽然不及秦夜,但也是一顶一的溜。这一刻不仅没反应,反倒轻微的笑了笑。别人觉得他这是彻底傻了,他倒觉得这是情动以后,同眼前人狭路相逢,这一生都别想再幸免什么。
秦夜给够了他有所反应的时间,不耐烦地对着外面一声喊:“来人,把他都拖下去。”
楚信风听他来真的,侧过头咂舌:“前两天不是还要死不活的,怎么就活着回来了,你能不能不让人扫兴啊?”
秦夜挑眉:“死了如你愿?”
楚信风轻音哼了哼:“不是如我愿,是如某人的愿,说不定这会儿就有人在地府对着你秦夜唱《长相思》呢。”
言诗诗一下来了兴致,笑吟吟地问:“谁啊?”
“庄桐。”楚信风答得利索,一转身贴着她坐下,手臂自然环上去,一脸的温和如水:“跟哥哥说说,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啊?那副枯骨怎么回事?又胡闹消遣谁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看他不抽她。
言诗诗瞠着眸子:“什么意思?庄桐怎么了?”
楚信风看了看她,又抬头看秦夜,这事只怕连秦夜都不知道,庄桐死得真不其所。动了动唇角:“出车祸死了,前几天秦夜从我那里离开,我追出来就看到庄桐横穿马路被车祸到,当场身亡。明显是为了追逐秦夜,死前喊的名字都是他的,不对着他唱,对着谁唱啊。”
秦夜显然不知这事,明显愣了一下,接着神色如常,并不见多少悲天怜人之意。越发让楚信风觉得,庄桐这是一腔热情冷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