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地图读者文摘精选全集——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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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青春风铃(1)

系在瓶口的红丝线

木儿/文

杜昭明记得很清楚,大一那年夏天,过得有些混乱。经常逃课睡到下午,然后去操场踢球。杜昭明踢球的姿势很漂亮,接传球、过人、破门一气呵成。

每当这个时候,操场旁边围观的人群都会爆发出喝彩和掌声,中间夹杂着女孩子欣喜的声音。杜昭明只是微微一笑,在学校里他是一贯的风云人物,因而有着高傲的脾性和飘忽的眼神。这样的男生大都眼高于顶,很多女生暗恋他,却不敢轻易接近。只有哲哲例外。

哲哲身材玲珑、脸庞姣好,是无数男生晚上卧谈时都会提到的校花。

杜昭明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哲哲是在球场上。他弯腰的时候正好看见坐在看台右侧的哲哲正朝他微笑。那一抹微笑灿若朝霞,不知道萦绕在多少男生的心头。

那时候有很多男生都明里暗里地喜欢哲哲。骄傲如杜昭明,即使心里雪亮,却从来不表现在脸上,只是偶尔在校园里遇见了,客气地点头。反倒是哲哲,自习时坚持要坐在他身边,杜昭明踢球时她逢场必到。渐渐地,校园里也就传开了。杜昭明对于流言只是置之一笑,从不辩白,哲哲却是满脸欢欣。

圣诞夜,哲哲鼓起勇气递给杜昭明一张卡片,约他晚上相见。杜昭明因临时有事,赴约时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匆匆赶到时,却见哲哲身边有另一个女孩。见杜昭明来了,那个女孩便很快地走开。杜昭明走过去,简单说了自己迟到的原因。哲哲并不在意,只是搓手轻呵着气,微笑着说好冷。杜昭明见她冻得鼻头通红,却无半句怨言,心中也是感动,伸过手去,轻轻握住了哲哲的手。

两个人终于成为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一对。杜昭明后来才想起那个和哲哲一起等他的女孩,哲哲说:“她叫夕晴,是我最好的朋友。”杜昭明微微侧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夕晴的样子,只记得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很是单薄。

因为哲哲,终于渐渐也和夕晴熟识起来。

夕晴不漂亮,是那种过目之后转身就会忘记的长相。肤色微黑,并且瘦得厉害,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走。她和哲哲在一起,总是属被人视若无睹的那种。哲哲的脾气略显任性,而夕晴却是温和得出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声音温婉,让人熨帖到心里。

夕晴话很少。有时候杜昭明在楼下等哲哲,她拎着热水回来,经过身边的时候轻轻说:“我帮你催她。”不等杜昭明回话,已经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瘦弱的背影。

初春的时候哲哲想去踏青,邀了夕晴。夕晴婉拒不得,还是去了。一路上哲哲神采飞扬,拉着杜昭明说个不停。杜昭明一边应着她,一边侧眼去看夕晴。夕晴却是旁若无人的样子,自顾自地低头走路,神色平淡,想是早就习惯了哲哲身边的热闹和自己的冷清。杜昭明看着,心中竟无端地生了怜惜。

夕晴极是妥帖,什么东西都带得很齐备。离开的时候,杜昭明帮着收拾东西。哲哲却趁着空闲跑到一边去玩水漂。夕晴的背包里突然掉出一盒胃药来,杜昭明拾起来递给她,随口问了句:“你的胃也不好?”夕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听哲哲说你经常胃疼,出门在外,多预备着总是好的。”

杜昭明心头一暖,想说谢谢,但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在微凉的风里,杜昭明觉得自己的心渐渐柔软了下来。

转眼就是大三,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和哲哲却也平实如常。有时候吵架,最后多是哲哲让步,杜昭明则安之若素。每个周末哲哲都要回家,她不在的时候杜昭明并不觉得孤单。很多男生在他面前说起哲哲,都是艳羡的表情。杜昭明开始微笑,原来自己也是个虚荣的人,喜欢被人仰视和羡慕。

一次在图书馆里看到了夕晴,抱了一大摞的书,低着头疾走。杜昭明追出去,正要叫她。图书馆的灯突然灭了,然后他听见夕晴的低呼,她手里的书本掉了一地。他走过去低声问:“你没事吧?”夕晴不说话,黑暗中杜昭明只能听见她急促地呼吸,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这个瘦弱的女孩一直在发抖。

夕晴慢慢定了心神,轻轻挣脱了杜昭明的手。这时图书馆里的灯终于亮了,杜昭明俯身帮她把书捡了起来。夕晴接过来,低声说了谢谢,转身走了几步,忽又站住了,转过头来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怕黑。”

夜风微冷,拂起了她单薄的衣衫。杜昭明心头不忍,轻轻说:“我送你回去吧。”夕晴固执地摇了摇头,然后独自转身离开。

杜昭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夕晴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细长长,脆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断裂。但直到消失,她也没有回过头来。

那一刻,杜昭明忽然难过起来。这个怕黑的女孩子,是需要有人来疼爱的,可她总是固执地独自背对他。她瘦小的背影仿佛是一根刺,扎在他心上,疼痛就这样细细地弥散开来。

以后再和哲哲讲起夕晴来,杜昭明都暗自留了心。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她。那个并不出众的女孩,仍是低头走路小声说话,遇见他的时候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纯净。倒是杜昭明,常常想起那个停电的夜晚,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

杜昭明踢球的时候,哲哲照常每场必到。夕晴有时候也去,但只是安静地站在哲哲身边。中场的时候,哲哲体贴地递过一瓶矿泉水。杜昭明见瓶口系了一根红线,略微有些诧异。哲哲解释说是夕晴家乡的习俗,系上红线代表胜利。杜昭明转头去看夕晴。她只是温柔地笑着,什么都不说。但从此以后,每次哲哲带来的矿泉水瓶口都系着红线。哲哲笑着说,夕晴说这样你就会无往不胜。

某一天深夜,杜昭明从梦中醒来,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突然就想起了夕晴和哲哲。可是自始至终觉得混乱的都只是他自己。而夕晴,她从未身陷其中,连她的神情都明明白白。对他,她从无相关的喜悦或难过,抑或是袒露自己的喜悦或难过。即使在最无助的时候,她依赖过他的温暖,但也仅仅只维持了短短的时间。

而杜昭明虽有迷茫,却也始终犹豫着没有伸出手去。

毕业的时候,杜昭明顺利地留在了上海。他和哲哲,并没有像大多数校园情侣那样分手。夕晴却坚持要回四川的家乡去。哲哲挽留不得,叫上杜昭明一起去为她送行。

那天晴朗微风。在校门口夕晴站住,说自己走,不用送到火车站,就这样分别。

杜昭明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过来逐一拥抱送行的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杜昭明那一刻竟有错觉,仿佛身边的人都来去如风,空旷寂寞,实在的只是面对面站着的他和夕晴。而夕晴沉默片刻,只是说:“再见。”便转过身去,连话亦不再多说一句。杜昭明默然,低头见自己的双手微微伸出,想要拥抱的姿势突然僵硬,手心渐渐冰凉。而哲哲已经依偎过来,哭倒在他怀中。

杜昭明伸手轻轻搂住哲哲,抬眼去看夕晴。她向众人道别完毕,转身离开。她的背影和四年前并无不同,单薄瘦小。杜昭明看着,心中忽然酸涩。四年来,她留给他恒久不变的,只是这样一个背影,只有这样一个背影。

以后的日子更加平淡,转眼毕业已是三年。哲哲的工作是文职,很轻松。而杜昭明的工作很忙,后来更是经常出差,但他从无怨言,甚至愿意这样无休止地在外奔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哲哲,都觉疲倦。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自己,为什么突然不愿面对了?

于是一直争吵不断。某一天终于因为一件小事彻底爆发,谁也不肯让步。杜昭明是一贯的强硬,眼看着哲哲往外走,他只是沉默地抽烟,不说一句温软的话。哲哲走到门口,突然回转身来:“夕晴曾经说过,只要我凡事多忍让,你定会婉转相对。可是她说错了,你这样骄傲的男人,只有一颗自私的心,从来都没有足够的温情。”

瞬间,杜昭明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他怔怔地看着哲哲摔门而去,黑暗中只有烟头的火光,起伏着忽明忽灭。他突然站起身来去打电话,给夕晴。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听见她的声音,也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要说什么。

拿起听筒,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她的号码。夕晴走后,固执地断掉了和所有人的联系。杜昭明站在窗口,突然惊觉自己脸颊上有了微微的凉意。

重新点燃一根烟,打电话给哲哲,响了许久她才接听。两个人固执地沉默,杜昭明终于开口:“哲哲,我们结婚吧。”

婚期定在10月,哲哲无疑是最漂亮的新娘,认识的人无不羡慕。那天晚上来了很多昔日的同学,大家讲起当年的事,笑声不断,却再也没有人提起那个毫不起眼的夕晴。杜昭明脸上挂着笑,直喝得烂醉如泥,心里却无比悲哀:他们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就把夕晴忘记了呢?

婚后的日子很平静。哲哲是一个好妻子,生活平实而幸福。杜昭明想,这样的结局,也算是美满的吧。爱情,有多少幸福是跟爱情有关的呢?

后来有一次出差去四川。会议提前结束,杜昭明走在成都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想起夕晴瘦弱的背影来。即使一切不再,但他仍未有半刻忘记过。

他停下脚步举目四望,想着或许上天可怜他,会让他和夕晴突然相遇。可是眼前人潮汹涌,都是陌生的脸和陌生的气息。那个温和瘦弱的女孩子,其实早在三年前就从他的生命里完全消失,连寻找的痕迹都不曾留给他。杜昭明想着,突然在街头难过得弯下了腰。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寺庙里,他看见了红墙一隅放着七盆葱绿的盆栽,上面都系着细细的红线。杜昭明好奇地走过去看,旁边一个老婆婆招呼说:“给你最爱的人祈一次平安吧。”他恍然地回过头来:“平安?”老婆婆微笑着说:“是啊,红线祈平安。这是一个女孩子每年亲手栽的。”

杜昭明突然眩晕,他急忙问:“她是不是叫夕晴?”老婆婆有些惊讶:“你认识她吗?”杜昭明点头:“她现在在哪里?”老婆婆摇摇头:“她今年没有来,听说,是嫁了。也不知道嫁的是不是那个她等了七年的人……”

杜昭明的眼前开始模糊,他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几年前。原来那个瓶口系着的红线,夕晴求的不是胜利,而只是要他平安。可是那个女孩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又何尝不是呢?在骄傲、虚荣和犹豫中,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于是和她错过。他俯下身来,看见最后一盆盆栽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抽出来看,上面是夕晴清秀的字迹:再见,杜昭明。再见,爱情。

那一刻杜昭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仰面站在初春明媚的阳光里,眼泪汹涌而下。

必须一起做的事

叶倾城/文

我的城,枯叶渐萎,我便在紧身黑毛衣上,搭一条来自丽江的雪域红土布大披肩,垂下长长的流苏。

而他的城,听说,已经下雪了。

我陪父母吃剩菜火锅的当儿,似正在应酬,侍者端上红鳟鱼来;我在书店翻新到的《史诺比全集》,他在地铁站匆匆买一张晚报:我半夜咳醒,涕泪交流,他却睡得正安稳,翻一个身。不在同一地,因之也不在同一时,这一定是相对论最庸俗的例证。

必须共同做的事,往往是吵架。

打电话过去他没有接到,十分钟后再打过去我就没有好声气:“大冷天的,你都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他说:“我上厕所。”我说:“啊呸。我打一次电话你上一次厕所,这么百发百中?我可没中过奖券。”他说:“你根本就不买奖券,怎么会中?”又道,问得气势汹汹:“圣诞节你送我啥礼物?”他声音里有一天辛苦积累下来的疲惫:“炎黄子孙过什么洋节呀?”我说:“你就是小气。”

他想一想,“那,我给你钱,你自己买?”一贯地慢条斯理,“从前呀有个人,养了一头猪,给猪吃剩菜被罚款,说是不卫生,给猪吃海鲜更加被罚款,浪费。后来你知道这农民怎么样吗?给猪十块钱,让猪想吃什么就自己买。”

我喝道:“滚!”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过吵过,搁下电话还是各忙各的。

我仍在计算机前,嘀滴答嗒到半夜,是永不消逝的电波。寒气锐利有齿,啃噬我的赤足,我拖了被子盖在腿上。而他那边,一定更冷吧?眼前不期然浮现的,是他半空的衣柜,清一色的黑与灰……

信手开了一个又一个窗口,心神一定,原来停在一个购物网站,鼠标正指着一件厚厚的LEVIS羊毛衫。A货吧?然而色调是极温婉的浅蓝,织工细致,隔了屏幕也能觉出那一握的柔软。肘、肩都衬了小牛皮,朴素而酷。

半睡半醒间,决策却格外爽洁,我以一口价拍下,信用卡在网上转了账,又留言给卖家:“请按下列地址发货。”然后心满意足睡了。

睡醒了,隔夜事只有模糊影子,如玫瑰搁在玻璃茶几上,烙出一个轻粉微香的印子。要不要打个电话告诉他呢?还是不要吧。这是一桩秘密了,他不知晓。我怀抱秘密,如花朵羞涩丰盈的含苞。而衣服在路上走,悄无声息,会带去春天的消息。

不断地想象那一刻,是个早晨还是下午?他总归是在计算机前、画板间、流水在线,戴着晶黄的防尘帽,忽然广播响起:“×××有快递包裹。”

他会疑惑,是客户发来的图纸还是一根返修的轴承?以一贯的敬业态度,赶紧下楼去取。拆开包裹,抖出毛衣,轻软温存覆满他一身,那一刻,会不会有阳光,突然透过阴霾的天空?

焦虑地,等着一个惊喜的电话。

心思沉重,而武汉也越来越冷了。自暖气开得极足的办公室,走到空旷的长廊,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是一种无人知晓的自怜。收发室里,抱出一堆邮件:样报、淡绿汇款单、大小包裹——一封碧蓝的特快专递。

后来他才说,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天空黑如墨色,同事们讶异地问他:“下班怎么不回家呀?”他只窘窘地笑,抱紧毛衣像盾牌,冷得灵魂出窍,却忘了穿上新簇簇的毛衣。

一家一家商厦看过来,连的士司机都奇怪,“先生你到底要买什么宝贝呀?”而那天,在好多家珠宝柜台,他是唯一的顾客,大衣渐渐被雪湿透了。

此刻我手里闪烁的,是一根细细的白金手链,一端挂着三个小天使,其中两个都瞑目祈祷,最右边的那一个,却顽皮地一眼开一眼闭,向世间打量,光环稚气歪戴,长袍下,露出小小脚趾。

恍惚是记得的,我们曾经一同浏览杂志,我指给他,“我喜欢。”他笑,“像你。”

人声喧哗,是谁捧了水仙上楼来,顿时满室生春。我低了头,再也藏不住一脸笑意,笑骂一句:“小样儿!”

我猜那一刻,隔着一千两百公里,他听见了,并且也同时低头,微微一笑。

远隔的爱,像黑暗中的舞者,我红裙扬起,裙摆掠过你的脸,而我,必听见你热烈至极的掌声。

爱情中,有几件事情,必须一起做,吵架以及相爱。

给自己的情书

落花残流/文

第一次给自己写情书,大二。

从入校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了班上那个叫忧忧的男生。他帅气,又有才华,他那明亮的眸子总是让我如饮甘醇。但像我这样的女孩,无才无貌,默默无闻,我知道忧忧是不会喜欢我的。

我无法表达,不能跟他说一句喜欢他的话,除了在心底。

在爱到不能爱的时候,我给自己写下了第一封情书。

小水:我是忧忧!那个默默喜欢你的人。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你娇小可爱,你温和娴雅。可是,我不敢跟你说,真的,我怕跟你说了,就破坏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我还怕我们负担不起那份爱。

这封温暖的情书,让我深深地感到自豪。我把情书放在枕头底下,每晚枕着它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