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记
色彩的荷兰和荷兰的色彩
彩曲枫/文
一
冬季的一天,和几个中国学生一道从我们居住的荷兰城市出发到德国波恩参加一个会议。一进波恩,一个学生就说:“不一样,太不一样了。”我说:“什么不一样?”他说:“你看德国人穿的衣服,再看他们盖的房子,和荷兰人相比差别多大。”经他这么一说,我发现果然是这样。欧洲的冬季阴多晴少,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德国人喜欢穿深色的服装,与天空的颜色保持一致,求得一种和谐。建筑也是,要么是那种古老的暗色城堡一样的砖墙,要么就是灰色调的现代混凝土建筑。这种和谐里有一种温暖的味道,然而却失去了一样东西,就是色彩。当然,这种感觉必须和荷兰作一下比较才会有。荷兰的天在冬季里比德国的更加阴沉,雨水也多,然而人们却像夏天一样穿色彩鲜艳的衣服,甚至包括橙色和红色,同天气形成了视觉上的强烈反差。建筑也是,斑斓夺目,不一而足,每一座大的或小的建筑都不难看出精心设计的痕迹。红色的屋瓦,粉、红、蓝、绿等各种颜色的外墙,可爱得就像孩子手里的积木房子,让人感到荷兰人正是依赖色彩来经营他们的生活的。
二
我所居住的小城市叫莱顿,人口还不到20万,是个大学城,全荷兰最好的大学——莱顿大学就坐落在这个小城里。一进入冬季,这里便如荷兰的其他城市一样陷入了天空制造的巨大阴影里。如果没有在荷兰生活过,你是体会不到那种恶劣天气所带给人的压抑感的。一位英国人在谈到荷兰的天气时曾尖刻地把荷兰比喻为世界的屁股。想一想就知道,和屁股生活在一起的人心情会好到哪里去。
我是在秋天来的莱顿。刚来没几天,我就不得不像所有的荷兰人一样面对那种暗无天日的恶劣天气。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然而,有一个星期六,我发现小城里有一个小小的露天市场,因为它只在星期六才有,所以被称作“星期六市场”。市场中的档铺全都是卖鲜花的,它一下子使人的眼睛连同心情全都亮起来,似乎让人感到,只要有鲜花陪伴,天气再怎么阴沉可怖都不算什么。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荷兰人喜欢鲜花的缘由——他们是在用色彩同人生中的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做抗衡。或者说,他们在用色彩支撑着他们的精神天空。
荷兰人对鲜花的喜爱是人所共知的。据统计,他们每年人均购花的费用超过了60美元,位于世界前两位之内(另一个花卉消费大国是日本),其鲜花培育量占了世界总数的四分之三,而这四分之三的花卉大都出自小城莱顿以北的平原。在莱顿和北部的另一个小城哈勒姆之间,是著名的雷斯(Lisse)花丘。当季节进入4月,这大片的平原上便开满了无边无际、五颜六色的花朵。我不大懂花,只能叫上几种花的名字,如郁金香、风信子、水仙、百合什么的,大部分的花我是叫不上名字的。有一次我跟一对荷兰老夫妇到哈勒姆参加一个音乐合唱的Party,一路上就着实过了把赏花的瘾。所谓的Party,就是很多来自各地的音乐爱好者们齐聚一堂,在一个退休指挥的带领下练习合唱。虽属业余水平,但多声部的合唱效果足以令听者动容,令唱者陶醉其中。我是第一次参加如此声势的合唱,由于身临其境,着实体会到了那种众声会集所达到的震撼力量。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就像在我们来的时候一样,我再次沉浸在那大片花海所带给人的喜悦和美妙之中。无边无际的花朵簇拥在一起,随微风掀动着芳香的波浪。那无边的花海不正如花的合唱吗?而不同颜色的花朵就好像组成了合唱的不同声部。那歌声时而震彻寰宇,时而渺茫细弱,渐次递进。
正在开车的老妇人可能是发现了我过于凝神的样子,就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我听到了花的合唱。”
老妇人在反光镜里对我友善地笑着:“是吗?是D调还是E调?”
三
追求感官上的极致享受是荷兰人的精神取向,无论从日常生活中还是从审美情感上来说,我们都可以强烈地感觉到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若是单纯按趣味来分类,似乎永远都存在着两种对立的人:一类是追求高雅旨趣的理性科学的人,另一类是追求低级的感官上的肤浅感受的人。但荷兰人却把感官享受和高雅情操巧妙贴切地不留痕迹地结合在了一起,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无论是荷兰人还是荷兰的文化风情,你找不到一丝装腔作势的影子。就连16世纪的宗教改革家加尔文在号召人民进行基督教改革时也是围绕着强调人的现实生活而展开的。加尔文反对中世纪宗教的虚伪与做作,主张教徒回到现实的生活之中。这就是所说的“预定论”,它对资产阶级的启蒙思想给予了直接的影响。
16世纪的名画家鲁本斯本来生于德国,但却一直在荷兰南部的佛兰德斯生活。一般说来,荷兰人不把他当做荷兰画家。但从他的艺术作品中,我们则不难发现荷兰人所特有的坦率与真诚。他的许多作品如《爱的乐园》、《强劫留基伯的女儿》等虽都是以宗教、神话为题材,其中却充满了欲望和人性本质中的东西,身体因素被刻意强调。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思想与当地古老的艺术传统在他的画作中得到了完美的结合,热情洋溢、色彩丰富构成了他画作的最大特点。
如果说鲁本斯还不能算作是正儿八经的荷兰画家,那么伦勃朗则是不折不扣的荷兰人。他于1606年7月15日出生在我现在居住的小城莱顿,出生地离我的住处还不到两公里。再套套近乎,他还可以算得上我的校友,因为他一开始也是在莱顿大学读的书,不过他读了几个月就读不下去了,于是到阿姆斯特丹拜师学画。伦勃朗的成功取决于他那令人叹为观止的肖像画。他善于运用色彩,把荷兰民族对色彩天性的敏感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色彩运用的基础上,他又精细入微地把握了人物瞬间的表情,并深入揭示出了不同人物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他画中的人物有医生、警察、商贩,甚至乞丐,人物在他这里绝无理想主义式的崇高,而是充满了现实生活中的感情色彩。因而,有人说他懂得去发现身体之内和之外的意义。
最能代表荷兰绘画艺术的当然非凡高莫属。凡高本来是要当一个法国式画家的,他于后期离开比利时奔赴法国就是为了追随当时风行于法国画坛的象征主义。然而,画家凡高人住在了法国,最终使他找到感觉的仍然是荷兰民族的厚彩绘画传统,那亮丽的色彩使他形成了迥异于他人的独特的表现风格。在一些画作中,凡高敢于把质异相差悬殊的、在观念中不宜搭配的色彩置于同一幅画布上,却往往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如《群鸦飞过麦田》,上部是天空的深蓝,下部是麦田的金黄,两种冲突的色彩在这幅作品中达到了意想不到的和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凡高才做得出。这让我想到了荷兰冬季的天气和人们五颜六色的衣服,阴霾灰暗的天空下流动着彩色的人群,色彩理论在此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但又有谁能说是不和谐的呢?
“小脚丫”上的风铃城市
雅萍/文
游走“风铃城堡”
在一个有风的日子里,我来到垦丁,穿过风铃形状的城门牌坊,便闯入了一个风铃的世界。沿街的店铺门前、高大的电线杆上、绿阴草地的长椅背后、粗壮的树干旁、庭院里的秋千架上,到处都悬挂着大大小小的风铃。
在这里,一切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都成了心思纤巧的垦丁人制作风铃的好材料——铁桶会呐喊、木头会呜咽、铜管在歌唱、贝壳与瓦片也能跳起桑巴舞,就连食客们吃空了的凤螺壳都可以成就一串海韵悠悠的迷你风铃,更不用说那些弃置不用的旧铁钉、螺丝帽、车轮圈、废铝棒,都悉数被当做宝贝似的串联成一个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后现代风格的铿锵风铃。
流连忘返之间,好客的垦丁朋友指点我:这些都不算稀奇哩,想看世界上最美丽的风铃吗?一定要到街口的风铃公园去!
刚到公园的入口处,便被近百只系在装饰彩在线的宝石蓝、柠檬黄色的水母小风铃给吸引住了。这些在艳阳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可爱小家伙在风先生的无形大手拨弄下,灵巧地扭动腰肢,在此起彼伏的撞击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笑吟吟的工作人员在印刷精美的门票上加盖了三个漂亮的纪念邮戳,还送上一枚鸽子形状的粉色祈福卡:“小姐,如果你有什么心愿就写在上面,然后,对着自己喜欢的那只风铃祈祷,一定可以心想事成的!”
前边有一群小学三年级学生,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正在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风铃的传说:“很久以前,在我们恒春半岛上有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相亲相爱的男女,他们齐心协力与贪婪的风魔王进行了一场殊死战斗,最终保住了美丽家园。后来,他们也以风铃为线,牵引出一生一世的不悔友情与爱情……”风铃城堡的大门在我遐想之际轰然闭合,恍惚间自己就是那故事中的风铃公主。
在“创意风铃馆”里,造型百态的艺术风铃犹如在开一场盛大的风铃Party!竹制的风铃、银质的风铃、玻璃管做的风铃、金属做的彩色水母风铃,天呀!还有红色陶土捏制的栩栩如生的布谷鸟风铃。它们或展翅飞翔,或安详休憩在茂密的热带丛林中,缤纷的花朵、沉静的浓绿、风中的喧哗,令人感受到一览无余的生命喜悦;而最有趣的要数色泽独特的鱼形风铃了,它是由做陶瓦的黏土加上铁氧化物、再经过极为精细的制作过程,在微微的和风中,风铃不仅会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还可以表现出大鱼吃小鱼那种妙趣横生的造型之美。
除了体态轻盈的风铃,风铃馆里还有不少来自美国、日本、澳大利亚艺术家以铜与陶为材质制作的大型庭园风铃。它们都需要较大的风力才吹得动,其响声也沉稳厚实,如钟声般回旋远播。
看风铃SPA
“快走啊,看风铃SPA去!”两个台湾女生兴致盎然地从我身边跑过。
“风铃SPA?”我可是头一次听说呀。循着余韵绕梁的乐音,我走入一间同着白色幔帐的展厅,香熏炉中淡淡的野百合香在空中缭绕,鹅黄色的壁灯令这里的光与影都显得朦胧而神秘,幔帐顶部悬挂着黑色铝管制作的调音风铃和黄铜制作的刻有梵文的冥想风铃,它们都是需要专业调音师精心定音的音乐风铃。伴随清雅宜人的旋律流过心头,几位优雅的女士在SPA老师的带动下置身于忘我境界。
走出风铃展厅,必须穿越由纵横交错的麻绳牵拉而成的风铃迷宫,才能进入户外开阔的活动区,几番误入歧途,大家才摇摆着身体在叮叮咚咚的迷宫中寻找到正确的方向,及至到达终点,与七座彩虹风铃拥抱在一起时,成功者的欢呼与悦耳的风铃声响成了一片!环顾左右,小朋友们忙着系祈福卡,脉脉含情的情侣正携手去撞风铃大钟,三五成群的游客在为风铃乐队的演奏高声喝彩,我又赫然发现:这座独一无二的风铃公园就建造在垦丁的海岸边!
玩沙戏水的时候,右手边的大岩石后面忽地传来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转过去一看,哟,敢情这石缝中也嵌着一串望海风铃呐,四根并列的铁管在海风的吹拂下,时而和鸣着温柔的歌,时而跳起疯狂的踢踏舞,虽然,这风是大自然的,铃却是人造出的,可两个无生命的拍档居然会一搭一和,谱出一首天籁之歌。
漫步垦丁不夜城
漫不经心地拐到一条巷子里的餐饮店,只因为庭院里的树下放了一个白色的秋千架,于是想象这方寸间也该是让人做梦流连的好天地!推开店内玻璃门的刹那,门上的一对老婆婆风铃和老公公风铃同时发出叮当铃响。“欢迎光临!”服务生热情地向我打招呼,点了几样台湾小菜,就和店老板黄先生攀谈起来。
我问他:“曾经听过送人礼物千万不要送风铃,因为取其谐音——分离,可为什么你们垦丁人那么喜欢风铃呢?”黄先生想了想回答我:“垦丁是风都,过去我们讨厌风,认为它是灾害。现在,我们用宽广的心怀接受风,把它当做大自然专门送给垦丁人的一份厚礼!当然希望能将它物尽其用。你看看,狂风、急风、徐风、清风,各种形态的风,是不是包含了大自然的许多信息?不是所有的时候,我们都能够用五官来感觉风的流动哦,但透过某样媒介,例如风铃,就很容易明白风想说的话了。”
看到窗外树枝轻摇,喝着冰爽的台湾啤酒,我又想到了上午听来的风铃传奇,抱怨说,三个相爱的男女化身风铃,这样的结局真让人心犹不甘。黄先生沉吟片刻,给我讲了一个发生在垦丁小城的故事。
美专学生阿君来垦丁写生的时候想找一间价钱合适的民宿。他找到了丽珍家,因为她家的窗口有一串非常特别的木头人风铃——一个戴老花眼镜的老婆婆和她用白铁皮做的小小的脚。阿君非常喜欢那只风铃,也认识了心灵手巧的女孩丽珍。那个短暂的寒假里发生了许多美丽的事,但阿君临走时却告诉丽珍:“我,是居无定所的风。”丽珍想,感情的事是求不来的,不如微笑着送风儿远行。当阿君很随意地问丽珍:“可以带这风铃走吗?”丽珍小心地将风铃交在他的手上。
阿君一走就是两年,老婆婆风铃始终挂在他的床边,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常常可以化解他心中的沉闷,当然也让他想起风铃的主人。后来他做出了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他给丽珍打了一个电话,丽珍告诉他,她马上就要搬家了,因为她刚刚盘下一间餐饮店,当然,她也非常客气地请阿君闲暇时再来垦丁吹吹风。
两个年轻人又见面了,阿君惊讶地看到丽珍的店门口挂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木制人形风铃,只不过那头像是个戴眼镜、脚儿大大的老公公。捧着那个陪了他两年时光的老婆婆风铃,阿君真诚地向丽珍表白:“从前,我是居无定所的风,四处寻找属我的声音。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你就是我命定的风铃!”就这样,两年之后,两个因风铃结缘的年轻人也找到了彼此生命中不能缺少的那一半。
夜晚的风渐渐大了,还夹杂着成线的雨丝,挂在电线杆上的一串串大风铃剧烈摇摆,不绝于耳的风铃声与我同行。我一手打着伞,一手拎了一串可以发光的水母小风铃,虽然我的风铃声过于轻柔,在不夜的垦丁城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它确实载负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自由与威士忌同在
[英]郭莹/文
身着彩色格呢短裙的男士、嘹亢的民间风笛及金黄剔透的威士忌酒,构成世人眼中标准的苏格兰形象。尤其是威士忌,简直就是苏格兰的同义词。苏格兰人称威士忌为“生命之水”,其金黄的色泽被誉为“太阳的光芒”。他们对威士忌的钟爱,就和我们中国人珍爱茅台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