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函扭头就走,我觉得全身灌了铅一般沉重立在原地。
我丢了姿态,违反游戏法则,像个中学生般坠入爱河,证明我傻了,证明我真的爱上了她李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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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买燕京呢。"罗天拉开拉环喝了一大口,还一边吩咐刘立关灯,"别让生活老师看到了,免得他来敲诈我们。"
今天星期四,明天下午回家,本来每周四晚上我都应该到阿函那里去住的。每周四都这样,由罗天和刘立为我掩护,回来在生活老师那里打一炮,然后收拾一下,在熄灯前大摇大摆的走出寝室。
但今天我只能呆在寝室里,呆在一堆脏衣服和有点潮了的铺盖卷里,吮着啤酒,面对黑暗中闹作一团的寝室。
气也消了,就开始后悔,开始等待。我把手机放在手心,满心期待阿函能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来,我等着,喝了两罐啤酒,等到寝室都安静了下来,等到刘立的鼾声响起,等到直想流泪。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我想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佳贤,你还没睡呢?"罗天在下铺问。
"啊,没呢,你怎么还没睡?"
"我怕你的烟头把被子点燃了,我们就洗白了。"
"呵呵。"
"嘿嘿。"我们两干笑两声,我知道他是怕我一个人难过。
"你……和那丫头吵架了?"半分钟的沉默后,他问。
"恩……我早交过女朋友,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你要烟吗?"我点了一根,才发现这是最后一根了。我把烟盒揉成一个团儿向垃圾桶的方向扔去,垃圾早就堆了出来,我听见纸团儿弹出的声响。
"你以前交的女朋友你最多是喜欢,你这次八成是真的爱上那丫头了。爱,懂吗?牵肠挂肚的。你爱一个人,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在不爽,但只要有那一分钟你心里爽了,就抵过了所有不爽的时间。那叫幸福,小子,懂吗?"
"呵呵。听起来你像个高手。"
"谁说的这个什么,不谈恋爱的人都是恋爱高手。"他爬到上铺来和我并排坐着。"你告诉我,你现在有没有这感觉。"
我想起第一次和阿函见面的情景,在那家小卖部,她跌进我怀抱,牛仔裤、白色短袖,凌乱的发,倔强的眼神。还有那一晚上的快乐,沙发前的拥抱,我们混在一起时,不知疲倦。我想很多细节我忘了,留下的都是那时的感觉,或惊喜或快乐,或无奈或遗憾,想起我们不说话看着对方时的感觉,是不是我真的错怪她了,但明明……我想着手机里存满的短信,想着上课时脑海中浮现她的笑容,想着我们一起讨论周末大吃一顿时的兴奋,鼻子酸酸的,我想笑,我靠,我不会要哭了吧,结果眼泪滑到颈窝里。
"爱就是付出,爱一个人就是死心塌地。老想着她能给你什么,那叫婚姻,多恶心。自己想,我睡觉了,明天头两节是数学。晚安。"
最后一支烟微弱的光亮被我掐灭,我在想我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但我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就拨通了阿函的小灵通号码。
"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爱一个人,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三小时五十九分在不爽,但只要有那一分钟你心里爽了,就抵过了所有不爽的时间。那就叫幸福。我想我很幸福,我想也许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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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做操时碰见阿函,她又开始装作不认识我,本想开句玩笑但始终放不下面子,发了几条道歉的短信她都没回。我同桌是个女生,成天沉迷于购物,信奉物质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她很中肯的告诉我,有什么摆不平的用礼物去摆平他,特别是女孩子方面的问题。
虽然我听的时候一脸不以为然,但中午我还是溜出学校买礼物了。口袋里还剩两百多块钱,就比着剩的这点钱给阿函买了一个大狗熊。我中饭也不吃,抱着娃娃站在她家门口等着她回来。一摸身上没烟了,只有站着干等,来来往往的大叔大婶无不侧目,很不幸的是还碰见一个认识的年轻老师。
"哟,你怎么在这儿,送给谁呢这么大只狗熊。不是女朋友吧?"他笑得一脸奸诈,不修边幅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亵渎人民教师的形象。
"啊?没,同学过生日,同学过生日而已。哈哈。"我尴尬的笑笑,还傻得掉渣的给他行个礼。
没有烟就觉得等的时间被无限期的延长了,本想打个电话,但又觉得一达不到让她感动的效果,二怕一开口没两句就给障碍了,所以打消了这念头。我怕把大狗熊的脚弄脏了,只好一直抱着,不一会儿就站得腰酸背疼的。换了几个姿势,不知怎么就坐地上了,大狗熊挡在面前遮住了光亮,午饭时间已经过了,楼道中行人少了起来,也没了锅铲锅盖哐啷作响,周围安静下来。也许是昨晚没睡好,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一个世纪的感觉,忽然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滴在我鼻子上,我睁开眼睛,是阿函,她怎么哭了,我给她抹掉眼泪。
"我睡多久了?"问这句话时觉得自己像刚刚下手术台的高危病人,"喏,给你买的玩具熊,对不起。"阿函穿着一件白色毛绒领的带风帽外套,戴着一顶白底黑色花纹的短嘴鸭舌帽,她的头发长长了,几缕顺着脸颊搭在肩上,真是漂亮。
"你……你傻不傻呀?"泪花又从她的单眼皮下钻出来,她瘪瘪嘴,眼神依然倔强。
"阿函,我爱你,真的。"我把大狗熊扔到一旁,紧紧的抱着她,我想这就是那一分钟的幸福。我闭上眼睛,狠狠记住那幸福的感觉,
我变换无数POSE只为不弄脏的狗熊仔,还是安静的躺到了满是灰尘的水泥地板上。还有那沉睡一个世纪的等待,也只是最多不过五分钟的白日大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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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期快要过去,月滴努力的画画也有了成果。她的第一幅原创大作,也终于在老师的指导下完成了。
"哥,我给你看样东西!"月滴拉着洪申走到床边,淡紫色的碎花空调被遮着一块支起来的画板。
"你画的画呀?"洪申搂着月滴的肩膀,亲切的笑着说。
"那你猜我画的什么?"月滴从未像今天这样兴奋。
"恩……风景还是人物?"
"人物!"月滴撒娇似的拉着洪申的大手,笑得一脸灿烂。
"嗯……不会是画的哈里波特吧?"
"啊,什么跟什么哟!"月滴踩一下洪申的脚。
"那是什么呢?嗯……哈哈,我知道了!"
"快说!"
"猴子!"洪申学着动画片《德克斯特的实验室》中猴子超人的动作,高举右手,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孩童般的眼神单纯而善良。
"你真讨厌!不让你猜了!"月滴光着脚丫跳上床,一把掀开空调被。洪申的表情在那一刻凝固了,他眼神中的惊讶仿佛溢了出来,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无法动弹了。
是一幅水彩画,画中是一张少年英俊的,而轮廓分明的脸,长发飞扬,左耳连成一串的银色耳环闪闪发光,那双眼睛坚定而忧郁,看来如此传神,身后的背景,是鲜红得惨烈的夕阳余辉。
洪申看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英俊的面庞。
"哥哥,我画得怎么样?像不像啊?"月滴偏头望着看傻眼了的洪申。
"……"洪申什么都没说得出来,只是摆摆头又点点头。
"你这丫头才学多久啊?画这么好了。"良久,洪申把月滴从床上抱下来,他低头吻月滴的眼睛,充满温柔。
"呵呵,这是我第一幅成品呢。只要哥哥都说好了,我这么几个月也没算白学。"
"嗯!今天哥哥请你吃好吃的去,走!"
"哥,我还给这画取了个名字呢!"月滴边穿鞋子边说。
"叫什么?"洪申又回头看那幅画。
"叫《理由》。"月滴穿好鞋子,跳到洪申宽阔的背上。
很多年后,有人问我相依为命这个成语怎么解释时,我就想起了月滴为洪申画的那幅叫《理由》的画。
"相依为命嘛,就是把深爱的对方视为活下去的理由……"我看他似懂非懂,但在我的脑海中,这是一个富有生命的词汇与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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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到了十二月,反而感觉上没有那么冷了,圣诞节就快到了,到处张灯结彩。老外的节日,中国人比谁过起来都起劲,日子越来越好了,有些人盼着每天都是个节日,好找个借口呼朋唤友庆贺。其实是大家都寂寞,大家都没事找事。
洪申他们的生意忙开了花。节日的到来,意味着大大小小正规不正规的场子都需要足够的货。而节日的到来,也意味着严打的开展在即。洪申和川三几个兄弟常常坐在一起讨论运货的路线,运货时的穿着,遇到紧急事件的措施等。小安和川三因为帮洪申这档子事耽误了不少课程,学校打了好几个电话到家里,都被他们俩给接了,教导处的老师还信以为真自己的的电话打到了万豪酒店的总服务台和源源网吧。
洪申打理场子上的事务也渐渐显得得心应手,认识了许多不大不小的老板,也拉拢了许多有点小钱或者有点小权的熟客,当然还有那些单身贵妇、老板包的金丝雀更是洪申那里的常客,洪申那份腼腆又不失威严的全新的扛坝子形象,让那些女人们狠不得天天住在这里。
最先,洪申总是很不好意思,不会和那些人搭讪,只知道傻乎乎的灌酒。后来慢慢的会合那些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时不时的请她们喝一杯,说说笑话打发打发时间。
没有人一开始就能罩得住一个场子,那些兄弟不会认一个软角色当大哥,不管你有多么响亮的名声,不管你背后有多强的人撑腰。人不管做什么,都得凭本事吃饭。洪申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事事求个尽善尽美。
"申哥,那边有人闹事。"
洪申走过去,看见一个醉汉在那里胡乱叫骂,客人都停下了跳舞来看他们。
"两位有什么问题吗?"
"哼,他妈的,你们这酒有问题。"
"请问你们觉得这酒有什么问题?"洪申沉住气,温文尔雅的问。身后的几个兄弟都冷冷看着新来的这个小子怎么罩住这个场子。
"问题?他妈的你们这酒要钱,老子出来喝酒从来不要钱。老子要喝不要钱的酒。"
"你认为那瓶不要钱?"洪申指指桌上的几瓶啤酒。
"他妈的!都不要钱。"
那醉汉话刚说出口,洪申抄起一个瓶子就往那人头上砸了过去。醉汉吭都来不及吭一声,洪申第二个瓶子又追了上去,鲜血从那人头上冒了出来。
"你看还有哪瓶不要钱?"
"要!要!都要钱!哎哟……"醉汉哭喊着往外爬。
"小四,带这位先生到前台去结账。"洪申站起来整整衣服,"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搅了大家的舞兴,今天全场啤酒八折,算是我洪申给大家赔罪,请多见谅。大家接着玩。"
洪申身后的几个兄弟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不服这个中区最年少的看场大哥。
洪申也成了块活招牌,几间迪吧的生意都做得越来越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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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中在圣诞前两个星期就开始沸腾了,校外的精品店、文具店还有小摊小贩早早就摆出各式各样的贺卡、装饰品,喷雪还有彩带之类的东西。校园也显得喜气洋洋。
大家积极排练圣诞节目,消极应付期末复习,购买要送给心仪的人的节日礼物,开始商量平安夜该在哪里狂欢,该在和谁一起聆听钟声。
也许学校里最不快乐的人都会展开笑颜,最一丝不苟学习的乖学生也会用数学书作垫,写几张漂亮的贺卡。楼道间是追逐的初中生,没雪仗可打,但可以用喷雪取而代之。看到大家学习得心不在焉,正想骂几句的教导主任突然都记不清楚样子的学生寄来的圣诞卡片,也都自顾自的笑逐颜开了。
我挺喜欢这种节日将至的感觉,每天不用慌张学习,可以多出很多时间陪阿函。其实的确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只是很平淡的过日子也没什么意思,偶尔吵吵架,闹闹别扭,然后再和好,那段日子两个人才会感觉到特别的快乐和幸福。
就像我和阿函,现在两个人粘在一起,有说有笑,更用心呵护彼此重新营造的感情。至少我是这么在想,这么在努力。说实话,我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会时不时的拿出来分析,当然这个时候一般都是阿函让我不高兴了,我想借题发挥。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事根本分析不出来结果,只会又导致争吵,所以我们都以切磋玩笑技术为准则,点到为止。
准备只是一种期待,而狂欢只是一个借口。
总之平安夜刚好是星期五晚上,爸爸妈妈又不在,留我一个人过圣诞。
这又叫我很为难了,到底是陪阿函呢还是回去和兄弟们见面。想不到的是,阿函狠狠让我感动了一把,她答应跟我回观音路,和洪申他们一起玩。
从上车那一刻就开始堵,天色渐渐暗下来,车窗外的大树上挂满了彩灯,流光闪烁,令人兴奋。我和阿函挤在一个座位上,她的手中抱着我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不时抱怨车里太闷。她今天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色带风帽外套,戴着一顶蓝色滑雪帽,粉红的水晶唇膏,可爱得一塌糊涂。我挤到窗边打开一点窗户,冷冽又放纵的寒风一下子钻进来,阿函缩缩脖子,笑得甜蜜。
当跳下车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购物中心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在五彩的霓虹下尽是黑压压的一片,每一个角落都被人群的欢笑喧闹所充实,每一片地砖仿佛都在跟着这节日的旋律跳跃。大家拿着充气锤子、喷雪追逐打闹,气球不时飘上被灯光照亮的天空。我想不一会儿情况就回失控的,所有的人会在每个钟声敲响的时刻疯狂,天知道侨城的孩子们会上演什么好戏,玩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