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四周没有了声音,车停了下来,月滴努力睁开眼睛,她看到前排的司机下了车,身边的男人按着一个按钮,慢慢她的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车子的天窗处透进一丝微微的光。
"我要回去……"月滴竭尽全力,她想呼喊,但声音却异常微弱。他感到一只手,一只巨大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他轻轻地抚摸自己,月滴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喊叫,她想求救,可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哥哥……哥哥会找到我的……"月滴哭泣着,她再也发不出哪怕是稍微大一些的声音了。
"你跟我吧,我包你享尽荣华富贵,我有的是钱,你要多少都可以。"
"混蛋……我哥哥会杀了你的……"
"妈的!杀我?你爷爷杀了我爸爸!他的龟孙子还要杀我?我他妈把你们杀光!"
那只罪恶的手撕开了月滴纯白的连衣裙,那只手抚摸着那圣洁的每一寸肌肤。那恶心得口水在月滴天真美丽的脸上任意肆虐,月滴从未经受过的恐惧与痛苦,让她无助地祈祷这只是一场恶梦。
忽然身体里是一阵撕裂的剧痛,月滴连咬紧牙关的力气也没有了,在她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她穷尽最后的力气去呼喊那个人的名字:
"洪申!"
就像沉入一片大海般,一切在一次的静止了。当月滴浮出水面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巷子口,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我是在做梦吗?"月滴这样问自己,忽然她的下体传来一阵剧痛,她低下沉重的头去看,她看见那里还未干涸的鲜血。她隐隐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过程,她经历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刻之后,她唯一想到的只有一个字,死!
月滴坚信,她的身体和她的生命早是属于洪申的,她只是在等待,等待她的王子在一个恰当的时间永远和她连接在一起。她是落入凡间的天使,而洪申是她留恋凡间的理由。
她的身体已经不洁了,那是只有洪申能拥有的天使圣洁完美的身体,她已经被一头来自地狱的野兽所污辱了!她只能死去,带着对那头野兽的诅咒,带着对她深爱的人的歉意与眷念。
她走进他们居住的城堡,她要在这个最熟悉最温暖的地方回去,回到天堂,告别那些美好的残酷的东西。
这是月滴最熟悉的房间,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和爷爷生活在这。后来,洪申来到这里,他们一起成长,他们同甘共苦,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都留着他们的气味和无限延伸的记忆。
她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那幅画,那张英俊忧郁的脸,那是她深爱的哥哥,那是他深爱的男人。她流着眼泪,亲吻那幅画,就像亲吻画里的男人般仔细。
她走到灶台旁,常常她和洪申站在那里打打闹闹,他们在那里依偎过,在那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在房间里回响着。月滴看到了那把生锈的西瓜刀,他们用它切西瓜,洪申拿着它在月滴面前比划招式,逗得她咯咯的笑。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月滴拿着刀,闭上眼睛,她说。
慢慢的,慢慢的,温暖的海水漫过她的头顶,她看见时间倒退,她回到了温暖的襁褓中,她看到逐渐明亮的天空。
她的泪水消融了,化为雨水洗去人世的肮脏;她的身体沉没了,化为土壤养育真爱的幼苗;她的笑容模糊了,化为蓝天为自由的候鸟护航。
"若我是天使,我会将我的权杖,插在这罪恶的土地上。"
93
"……呜呜……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去厕所……她已经不见了。"寄希倒在小安怀里几乎要哭晕过去,嗓子已经哑了,"……是我没看好月滴……都是我的错……"寄希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虚弱得要命,要不是靠小安把她抱着,她早滑到地上去了。
洪申双眼通红,青筋暴跳。全身剧烈地抖动着。
"川三,去场子叫齐所有的兄弟,给老子翻遍观音路,影子你通知你叔帮忙找人,我回家找……小安你照顾好寄希。"洪申说完跳上车向家的方向飞驰。
清水街还是像往常一样车水马龙,木棉垭还是像往常一样充满贫穷的静谧,观音路还是像往常一样乱七八糟。这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胡同都是那么熟悉,而奔驰在它们当中的少年却来不及看清。
终于到了家门口,洪申剧烈的喘气,他试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插了两次都没插进去,他发现他的手颤抖不止。
"月滴不会有事的,月滴一定不会有事的……"洪申默默祈祷着,心里却越来越着急,他再也没办法冷静下来用钥匙开门了,他一脚踹开屋门冲了进去。
那一幕,让洪申终身无法摆脱的梦魇般的一幕,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刺进了他的心脏。他感到自己全身无力,他想晕倒,他多么想这只是一场恶梦。
洪申愣在那里,半晌也不能动弹,他的眼泪刷刷掉下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月滴,他深爱的亲人,他发誓一生保护的妹妹,他活着的理由,穿着干净的睡衣,安静的躺在地板上,她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她的手腕上血红的伤口还静静的在流淌着那温热的液体,一把已是锈迹斑斓的刀落在身旁,一片鲜红的涟漪静静的托着她。月滴骨子里的决绝与刚烈,让她在告别人世的那一刻,如一朵燃烧的火莲般绽放。
洪申一个激灵,他冲过去,将月滴抱起,月滴的胸前已经没有了起伏,她是那么安静,那么美丽。
"……哥哥来救你了……"洪申几乎是在梦呓的说着这些话,他想奋力抱起月滴往外冲,可他一点力也使不上来。
"不,不……你会没事的,哥哥还没有给你买漂亮衣服,哥哥还没带你出门旅游过,哥哥还有好多话要给你说……我爱你,月滴……我答应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我从来没有忘记呀,我不要你离开,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你忘了吗?你要当骗子吗……月滴,你睁开眼睛呀!不玩这个了,我们不玩这个了,我们玩别的好不好?你别吓哥哥了……月滴,月滴!"
洪申嘶喊着,泣不成声,那是一种撕裂的疼痛,那是比死亡更决绝的悲伤。
洪申抱着月滴,他努力站起身,好像撞到了什么,门向外倾斜,屋子也倾斜了,他像一头困兽,找不到出口。他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血红,只有从月滴眼中流出最后的一滴泪是一道刺眼的明亮,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94
洪申醒了的时候发现他在阮寅的诊所。
"月滴!"他"嚯"地一下抽身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眼睛酸涩,脑子里疼痛难忍,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发了疯的摇晃着阮寅的手臂。
"快告诉我?月滴情况怎么样了?她在哪间医院?钱够不够?要请最好的医生……我有钱……"洪申的眼泪又开始疯狂地往下掉。
"洪申。"阮寅轻轻地抚着洪申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你快说呀?康狼大哥,你把月滴安排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的?我现在去看她。"
"洪申……"康狼低着头不看洪申,他使劲吸一口烟,力图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不,她只是割伤手腕而已,我得去照顾他,我都叫小安妈妈帮忙熬汤了……"洪申开始穿鞋子,一副准备去看月滴的样子。
"洪申!"
康狼大呵一声走过来抓住洪申肩膀,他也双眼通红,"月滴走了!你妹妹已经走了!你……"康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哽咽着,像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似的,张着嘴吐不出一个字。
洪申一屁股跌坐在铺着干净白色被单的床上,双眼无神,木纳地望着前方。良久,好像过完了他的一生似的,他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康狼拦在他前面。
"杀了他。"洪申淡淡的说出三个字。
"杀谁?"
"周敬。"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他干的?"康狼问出这句话时发现自己把心虚暴露无疑。
洪申什么也没说,继续往门外走。
"你今天走得出去吗?"康狼说,门外早已站满了康狼的手下,"事到今天,我也不必再瞒着你,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的孽。"
康狼叹口气,"洪申,二十几年前,洪叔因为帮助我而去杀的人……就是当时的龙禾帮老大周正,也就是周敬的父亲。周敬当时比你还小,但在他心中早已暗发毒誓要让杀害他父亲的人全家死光。苗明一早被杀了,他以为他抱了仇,但纸包不住火,他才知道原来杀他父亲的还有另一个人,他找了那个人和真正的幕后主使几十年,眼看洪叔就要被找出来了,我只好派人把他给撞伤,以此来保住他的命和我如今拥有的一切,我还向道上散布谣言说当年杀周正的另一个凶手被车撞伤,医治无效死了。哪知道……哪知道我真的是老糊涂了,竟然傻到带你们去参加那次宴会,周敬看过洪叔和月滴拍的照片,认出了月滴,但他可能没有想到月滴长得如此漂亮,那个淫魔才……"
"不要说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要是在以前,这些真相可能会让洪申惊讶万分,但如今,在心如死灰的他的眼中看不出一丁点的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