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玉真如此说,青云子手指一紧,青瓷酒杯生生被他捏碎,酒液沾湿了他翠色衣袖,掌心隐隐透出血色来,“玉真,这一切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
玉真也是疲惫,望见青云子掌心的血色,却没有立即扑上去救治,“师兄,或许真的是玉真愚钝,看不懂你们男子心中的想法。这个天下,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别忘了师兄你本是修道之人,却又何必也参与这红尘权势的争夺?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为什么不能让这个天下不再发生争斗!”
青云子咬牙,此时的玉真冷漠得恍如陌生人。
不,他不想要这样。他还是想要当年那个跟随在自己身畔,因了他的言谈笑语而娇羞笑开的小女子。那样温软可人,那样娇美可爱的玉真,怎地会变作此时的模样?
不,他不想要!
青云子垂下眼睫,轻轻地说,“玉真,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我们一起离开,找一处宁静的江南小镇,只有我们两个……”青云子心痛如绞,“玉真,你该明白,这才是我的愿望。纵然这一片江山再好,却不是我梦中的图景。”
青云子这一说,玉真便也忍不住含了泪,急急奔过来,翻开青云子的手掌,用银钗一点一点挑着青云子掌心刺进的瓷器碎屑,“师兄,是玉真方才心急了说错话。师兄,玉真只是普通女子,这一辈子只想安安静静了结此生,朝堂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玉真不喜欢。”
青云子垂眸静静看玉真垂下的长睫,那一排长长的羽扇,一颤一颤全都颤进了青云子心里去。青云子只觉心底一热,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玉真,你以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罪?再忍忍,一切就快结束了……”
青云子缓缓将师父和青城山师门之事告诉给了玉真,挑不重要的说,让玉真也算大致了解了青云子的为难。
玉真听着也是叹息,“江山之事,还是帝王安危,玉真只是一介女道,无力管得太多。师兄,唯有一愿,不要伤害太多的人。”
青云子心底又是一热,忍不住便握住了玉真的手,“玉真,我定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只需在宫中静静地呆着,外面的事儿也不必挂心;待得皇上离宫之日,我便带你一起离开。”
“就算天下破败,玉真,我也定要保你一身平安!”青云子起身,眸若朗星。
玉真一笑,站起身来望着青云子远去的背影。待得他那一抹翠色衫影漾出了月亮门,玉真这才轻轻一拜,“师兄,别过了。未来,师兄定要保重……”
入画颤抖着接过玉真递给她的布包,“娘子,为什么要将此事托付给婢子?娘子何不自己将此物还给道长?”
玉真一笑,并未答话。
遥望苍天,月又要圆了呢。
那布包里是当初青云子送给她的荆钗,她将荆钗放到入画手里,嘱咐入画将东西亲自交给青云子。
玉真相信,就凭这一枚荆钗,青云子也一定会将入画平安带离。
只要身边人都能得了平安,她便放心了。
-
“这样好的月色,这样好的相聚,月明真的不忍心叨扰呢。”月亮门外有一丛葳蕤而放的夏花。其实并非宫中那些常见的名贵品种,而只是去年青云子从青城山给玉真带回的一种山中常见的野花。玉真用心种了,今年夏来也开了小花。轻轻淡雅,别有芬芳。
那些月白色的笑话漫漫开着,罩着同样一袭白衣的男子。
都说花朵之中,白色是最不耀眼的,可是如果放在夜色里、月光下,便独独只有这白色的花朵最为清亮。
只是不知,此时眼前那白衣的男子,是否也会这般?
玉真一笑,“玉真请安倍公子夜中相聚,真是唐突了。”
安倍月明笑着走来,手中轻摇纸扇,绕着玉真旋走,“娘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宫闱之中种种禁忌,女眷与男子私会已属大罪,更何况是这样地夜中私会呢?”安倍月明狭长的眸子轻佻地漾着笑,定定凝望玉真面上一丝尴尬,“既然玉真娘子能够不顾这样的忌讳而约了月明至此,月明当然是舍命陪佳人咯……娘子既然不拿月明当外人,月明又如何舍得让娘子久候?”
玉真心上尖尖一跳,已是红透了面颊,“安倍公子误会了。”
安倍月明纸扇一伸,纯白玉骨的纸扇边缘便欺上了玉真的颈,缓缓滑走,极尽狎昵,“不,娘子的心,月明从不敢误会。只是月明的心,娘子是否便懂?”
玉真颓然一笑,“玉真倒是想知道,安倍公子心中想要的又是什么?”
安倍月明一笑,红唇微挑,“身在东瀛之时便曾经听说过,有一个命格奇特的女婴,甫出生,便会说话。更是几乎一言左右大唐政局。这样的女子纵然身着道人青衣,却也生就冰肌玉骨,越是想要远离红尘,却越是独独妩媚入骨……”
玉真一颤,“安倍公子又想如何?”
安倍月明大笑,“听闻玉真娘子乃是皇上的禁脔。月明天生淘气,偏想尝尝这皇帝的禁脔是什么滋味儿呢……”
“你大胆!”玉真惊颤。
安倍月明笑,扇子不但没有撤走,反而一路滑下,直达玉真胸.上那一片娇娆,“这天下,男人都在盯着皇帝看。只不过安禄山之流看的是他的江山,月明不过是看着他宫禁之中的女人……怎么,娘子难道不愿?那岂不是也要月明将目光盯着皇帝的江山咯?如果这盘乱棋之中再加入月明,娘子,难道你真的忍心看这一片人间成了炼狱?”
玉真面色惨白,“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安倍月明,更不是安倍大人的儿子!你是——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