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九尾狐:妖男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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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城外树林,三座新坟。

玉真静静念诵《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伟哉大道君,常普无量功,舟楫生死海,济度超罗酆。罪对不复遇,福报与冥通……”(酆,读音“风”,就是酆都,古时民俗里所指的阴间。)

再捧起那铜铃来,玉真的泪已是止不住了。

重莲叹息着抚住玉真的肩头,“好了,别哭了。这世间本有生死,没人能躲得过。纵然大罗金仙也有应劫之难……”

重莲仰望天边流云,“只要活着的时候尽享所愿,死的时候死得其所也就是了。老六和红玉,也算是含笑而去,所以媚媚你也别再把罪责扛在自己身上来。”

重莲这一说,玉真反倒哭得更难以抑制,“什么啊!就算老六和红玉走得还算安详,可是老六的大娘子呢,她,她又何辜……”

玉真一直以为老六和红玉的故事里,那位大娘子是个坏人的角色,却没想到,当那大娘子晨间起身,见到自己的相公已经横尸房间的时候,竟然也毫不犹豫地投水自尽!

以为红玉对老六的爱已经是极致了,却没想到其实大娘子的爱更加难得。不管怎么说,红玉终究得着了老六的宠爱,可是大娘子呢,一边还要苦苦操持家业,一边还要面对相公的冷遇,一边还要背负杀死红玉的谣言……这份爱还能够坚贞如此,就更是难得。

重莲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饶是重莲也忍不住泪落衣襟。

玉真当时见了重莲便恼了,扯了他的衣襟便是一顿拳头砸去。如果不是重莲来索老六的命,说不定老六这三个人还能好好地活下去。他们远离江湖,来到宁静的阆州小镇上,只是为了能够安安静静地度过残生,却没想到不但没能躲过死亡,反倒三个人全都为情而死!

重莲便也任凭玉真拳头砸着,满是唏嘘。

更令玉真惊讶的是,原来那大娘子其实是还了俗的女道士!安葬她时,她的身上还随身带着道牒与宫铃缨穗!

怪不得红玉会那样憎恨女道士,怪不得老六的内宅能够布置成风水七星阵的模样,原来都是仰赖了他这位大娘子……甚或,那老六生前能够纵横阴阳两界,怕也是仰仗了这位大娘子的修为……

如此说来,这一切恐怕不仅仅是个巧合。让老六迎娶一位还俗的女道士,恐怕是有意的安排。

玉真不由得再度仰眸去望重莲。虽然心中已经接受了他的同行,却也还是会在此时再度对他心生疑虑。

她下山以来遇见的大事里,无论是骊玄那一场狐族娶亲,还是老六这一场生死相随,巧的是,故事里都有一个女道士的存在——就好像重莲的身边也恰好有一个她存在……

这难道只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么?

重莲手抚着老六的墓碑,似乎喃喃说着什么。感受到玉真的眸光落下,他转眸望来,已是恢复了以往的洒脱清逸的模样,“媚媚,在偷看我?”

玉真垂下眸子去,已是敛了面上的神色,“阿九,你该叫我玉真了。我此时已经穿回了道袍。”

重莲的凤目微微一眯,“你是想告诉我,你刚刚对我微微打开的一点心门,终究又要关上了,对么?”

玉真莫名惊讶,仰眸去望他,“什,什么心门?”

重莲一叹,掠过玉真身边,率先向前走去,“罢了。我这先送了静音的儿女去了云台观吧。这是静音的遗愿,也是安置这几个孩子的最好归宿。”

静音便是那大娘子。没想到就算还了俗,静音却依然保持着道号,并没有取俗家的名字。玉真的心中有一点点的猜测:似乎静音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虽然还俗嫁人,倒似是一场奉行使命,而并非是心中就此放弃了大道。

玉真心头迷惘,便直接问出来,“阿九,你能告诉我,当初你的父兄为什么会再给老六一次生命,又是要派老六去做什么事情么?”

“还有,静音为什么会嫁给老六?你的父兄明知道老六是个死魂灵的暂时还阳,却要让静音当他的娘子;这究竟是静音的自愿,还是这也是你父兄的授意?”

心中迷雾之中似乎已经有个什么念头隐隐成了形。可是玉真却着实自己无法厘清,那到底是个什么念头,那念头又将指向什么方向……

重莲一怔,霍地回身来。“玉真,停住!这些都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

玉真有点急了,奔上去便扯住重莲的袍袖,“不行!虽然这些事本与我无关,但是被我遇上了!既然遇上了,这便是冥冥之中因缘所系,所以我想我应该知道!我未来的路,定然也会受此影响。”

重莲长眉轻皱,迟疑了下,终是将袍袖从玉真掌心抽离,“玉真,我们先去云台观吧。”

玉真不依,再度将重莲的袍袖扯回来,死死攥在掌心里,“我就要知道!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你就斩断这幅袍袖吧!割袍断义,你我从此是路人,那我就再不问你了!”

割袍断义……

玉真其实也没想说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上的,只是因为她手里恰好攥着重莲的袍袖嘛,重莲又总是要将那袖子抽走,所以她便赶到这个点儿上,顺口就说出了这个词儿。说完了才意识到,这真是太过严肃的一个词汇了。

便忍不住,悄悄地抬起眸子来,偷偷地望他面上的神情。

他生气了吗?

他会不会真的就愤而真的就扯断了袍袖,决绝而去?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她该,怎么办……

傻瓜——她都在心底悄声唤自己傻瓜了。好像这么久这么久以来,是第一次在留恋着一个人了,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就仿佛眼前这个家伙,曾经一次次从她的生命里走掉。好像一次次,她明明想要出言挽留,却始终没说出口。

这种感觉,她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