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蔓看妹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外,那抹勉强挂在嘴角上的笑,终于如昙花般的,烟消云散……
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姐姐,百无一用,只能拖累妹妹,夏蔓常常会觉得,她真不如一死百了。婚姻不幸福,对不起妹妹,也……对不起他……
“夏蔓的住院费已经欠1000多了,今天下午三点之前,要还是缴不上,那么下次的透析治疗,我们只好中断了。”护士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昔日鞍城副市长的前妻,如今也不过落到这步田地,女人啊……终究是离不开男人,否则都像夏蔓这样,简直要滑天下之大稽了。
夏藤倏然出手,抓住护士长白色制服袖子,满眼焦急,“你们千万不能停止我姐姐的透析治疗!我保证!下午就想办法筹钱!”
护士长略一甩手,就将自己的袖子从夏藤的手里抽了出来,鼻孔简直要朝天,“我不要你的保证!我只要你的缴费收据!”末了,鼻端喷出一阵轻嗤,扭着肥硕的臀部,向着下一个病房走去。
姐姐一次的透析费用,是五百元,一周2到3次,加上其他药物治疗,一周至少要三千元。三千元……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小数目,可对于夏藤来说,这不亚于一个天文数字。
那笔所谓的离婚遣散费,早就花光殆尽,后来就靠她这份收入还算不菲的工资勉力维持,周围能借的朋友都借了,现在大家也都在有意疏远她。
夏藤将头杵在光洁雪白的墙壁上,无力的一笑,这个世道,一谈钱,很伤情……
钱钱钱,命命命,本是无价的生命,却已经变成待价而沽的拍卖,果然是价高者得……
窗外,明明一片春光明媚,可夏藤却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个骨头缝里,都在嗖嗖嗖的冒着冷风。
离桑在那个滂沱又慌乱的雨夜,暂借住在冷卓的公寓里。翌日清晨,冷卓甫一睁眼,离桑却已经睡醒多时。
来到鞍城,离桑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练功了。索性站在阳台上,沐浴在晨光里,做着舒展的动作,即使这样会撕扯到身上的伤口,却也好过行将就木。
做完基本的舞蹈动作,离桑又从阳台一隅的高颈花瓶里,抽出一支白玉兰装饰用绢花,随意的舞了一套墨雪剑,柔荑轻颤,挽出一个隽永的剑花,身子起落之间,像天地间安静飘洒的雪晶。
尽管,窗外艳阳高照,可离桑一袭白衫,却是如山涧中的行云流水,落脚清灵,身姿柔韧。与手间的玉兰绢花遥相呼应,倒有种天地间一片霜华尽覆般的纯粹和空灵。
燕雨仙姿,精妙无双。
“好身段,难得离小姐有这样的雅兴。”冷卓穿着真丝睡袍,衣料的滑顺质地,将他的体魄衬托的愈发迷人,龙肩蜂腰,俊逸非凡。
离桑置若罔闻,这套剑法是爹爹离裴天亲自为她量身创作的,其中掺杂了不少舞蹈的动作,若说研习此套剑谱,是用来学习自保和进攻,倒不如说美感和观赏性略胜一筹。
一套墨雪舞毕,离桑嫣红的双唇,泛着如水的光泽,本来因为淋雨有些病态的苍白,如今也被娇艳替代。“言重了,离桑叨扰一晚,冷公子现在若是方便,请送离桑离开。”
将那枝代替宝剑的干枝玉兰,又重新插回花瓶里。花甫静,人甫定,那一层迷妙般的朦胧,又被清醒取代。
冷卓微眯着狭长凤目,眼前这个女子,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让人猜不透,却又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的事情,她本就是她,既然没有假意的要掩藏什么,又何来的被人猜疑呢?
离桑微一转身,整个人被暖阳包围,柔和莹白的光晕,将她轻轻的捧起,像一个误落凡间的天使,带着些怔忪,还有更多的不知所措。
轻咳一声,微微收敛心神,“好。吃过早饭,就送你回去。”冷卓淡定的一转身,如来时般,寂静无声,向卧房走去。
离桑微蹙柳眉,这个冷卓,性子极怪。若说是个坏人,又有些不实和诋毁之意。可言谈举止之间的自负和轻狂,恐怕也无人能及。
负手而立,离桑微仰着下颌,缓缓将双眸闭起。享受难得的清闲早晨,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以这样轻盈的心性,去迎接这个世界里的第一缕晨光。
来到万禾公寓的楼下,离桑老远就看见那个阿美姑娘,抱着双膝坐在楼梯旁,“多谢冷公子,离桑就此别过。”
“这几天好好休息,未来一段时间,会很忙。”冷卓优哉游哉的将半个身子靠在方向盘上,看着离桑有些僵硬的背脊,心里有丝莞尔,这女人好像……不是很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女主角的位置啊?
这是多少人打破脑袋都得不来的机会,她就这么不待见?
“后会有期。”离桑推开车门,径直头也不回的朝阿美走去。可刚刚冷卓说的那些怪言怪语,仍是将她有些平静的心湖,再次的轻轻搅起一池春皱。
罢了,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冷卓见离桑姿态决绝,有些好笑,这女人还真是脾气古怪,可……哪一个新人在没进入演艺圈之前,还不都是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结果呢?
一脚油门,冷卓头也不回的离开。一手转动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又掏出皮夹,翻开拿出那个女人的照片,好像只有看到她时,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离桑姐!你终于回来了!”阿美失望的神情,在看到白衣飘飘的离桑时,差一点尖叫出声!美……好美……太美了!
离桑有些歉然,看得出阿美昨晚睡的极不好。周围有几个匆匆路人,有些不解的看着活力四射的女孩儿,与穿着一身睡袍就出来示人的离桑,遂又匆匆奔赴各自的方向。
这年头,COSPLAY什么的,很多很多……
来到阿美身前,离桑盈盈娇挺站立,一个柔弱至极的女子,却又散发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巾帼之气,偏偏这至刚至柔的矛盾气息,在她的身上,被很好的融合成一体。“阿美,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阿美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坐一早上了,现在终于感觉到四肢有些酸麻,赶紧起身抖抖胳膊甩甩腿。
“离桑姐,你昨天去哪了?一宿没回来,我都要吓死了!你又没有电话,呃……估计有,你也不会用。哎呀,昨天你是不是跟晏璟南走散了?”
阿美弯腰,将帆布鞋上散解开的鞋带,重新系好,没有注意到离桑的面部表情,在听到某个人的名字时,瞬间乍然而起的寒森气息。
晏璟南这个名字,又在她的世界里出现,离桑瞳孔深处猛的一缩,唇角不自觉的抿紧。“离桑姐,你怎么了?”阿美刚一抬头,望见离桑神色不对,赶紧起身询问。
“我没事,别担心。”离桑避重就轻的回答,她怎么能对阿美说,晏璟南是故意将她扔在半路上的呢?
拉过阿美的白嫩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摩挲,离桑像一个姐姐般的,柔情似水的看着阿美,阿美终于领悟到,春天……原来真的是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
“阿美,我就说这个女人命大的很,让你不用担心。”从地下停车场深处,缓缓现出一个亮灰色人影,人未至,声已达,离桑条件反射的绷紧神经,而心里那股无名火,早就比她的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蓦然就被声音主人点燃……
晏璟南从容不迫的向离桑走来,软硬适中的发丝硬度,随意的倾斜至一侧,他的发不是那种如墨般的浓黑,而是微微有些栗色,在阳光的渗透下,泛着迷人的光晕。
阿美本来还准备了不少的牢骚,却被眼前美男出场图,惊艳到不行,心里也不禁偷偷腹诽:晏璟南,真的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也许他不当市长,改当一个明星,会更适合他。
离桑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越来越向自己走近的男人,纤纤素手,不由自主攥握成拳,贴紧身体两侧,拳身轻触到腿侧,离桑才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已紧绷成到这般地步。
“怎么了?在冷少那睡了一宿,不认识我了?”晏璟南立定在离桑面前,满眼都覆盖着轻蔑和不屑,这女人……就不能换个招吗?难不成她除了这样跟男人上床,就玩不出别的花样?
阿美被两人之间流窜起的诡异气息,搞的瞠目结舌,南哥说的是什么话?好像离桑姐是那种女人一样!“南哥,离桑姐她”,“对!我是在冷公子那过夜,而且甚是欢好,城主大人有意见?”
“离桑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啊?”阿美拽着离桑的袖口,语气焦急,“南哥,离桑姐她不是”,“她不是什么?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阿美,你岁数不大,记忆力倒是差的可怜。”
晏璟南冷然的将目光锁在离桑的脸上,虽然一句句反问,是对着阿美说的,可一声声叩问和轻蔑,却是真真切切的招呼在离桑身上。
阿美虽然也见过晏璟南发脾气,可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像今天这样阴狠至极的发火,确实很吓人。
可……离桑姐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啊!她更不是你以为的秦可莎!阿美很想大声的告诉晏璟南,但显然一副要吃人模样的晏璟南,只会当她是疯了,在胡言乱语。
“水性杨花,是性格,更是本事。”离桑轻撂下这句话后,抬脚就要进楼,绕过晏璟南的一刹那,手腕处却倏然被晏璟南紧握。
“城主还有何指教?”离桑不解的眼神,扫了一下两人手掌与手踝交界的地方,言语里满是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清寒。
晏璟南微退身,将自己的目光,与离桑的视线在空中交错,唇瓣猛的贴近离桑的耳侧,轻口吐出一句话,却是让离桑双目爆睁,娇容如被水煮过的虾子般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