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上床?”晏璟南天外飞来这么一笔,离桑双目果然又泛起了熊熊烈火,“晏璟南!你――”,“开个玩笑而已。”晏璟南虽然口里这样说,可神色间的轻蔑,一点也没有少。
而离桑,决定选择忽视。
“你要心甘情愿的当楠淑的替身,而且……不许有任何的情绪不满和反抗。”晏璟南整个人靠在墙上,眼角含着笑,说不出的邪傲和轻狂。
离桑琢磨着晏璟南的话,她有些半懂不懂,“你的意思是,你的女人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只能选择接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晏璟南没有出言,只是闭着双眸,状似悠闲的轻轻点头,言外之意就是你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拉倒。
“你们有些欺人太甚了!我是……”“离小姐!”晏璟南及时的截住了离桑的话尾,轻咳了一嗓,“你那些长篇大论我没兴趣也没时间听,同不同意就在于你的一句话。别总跟我讲自尊有多重要,人格有多神圣,我、不、稀、罕!”
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病患,在亲人的搀扶下,散步在走廊,从晏璟南和离桑的路间穿过,有些费解的看着这对俊男靓女,唉……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可总用来吵架,岂不是浪费生命?
“小伙子,你女朋友这么漂亮,要好好心疼呦!别等到老了,想海誓山盟,都力不从心喽!”一个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眉眼弯弯的看着离桑和晏璟南,神态间满是慈爱和羡慕。
年轻,真好。
离桑刚刚还怒极攻心,现在被人这么一打岔,倒是一时半会发作不得。晏璟南含笑不语,默默的注视着离桑,深邃的眼神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含着三分霸道、包着七分宠溺,状似严厉教训自己小妻子的邪恶男人。
“离小姐,你的回答是……”晏璟南一字一句咬的缓慢,离桑这女人的性子,晏璟南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摸出点头绪,倒不能按照以往秦可莎的性情去琢磨。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离桑终于将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吐气如兰,“好,我答应你,希望你别太过分。”
“一定。”晏璟南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用卡,“这卡里有五万,不用还了。”晏璟南随意的一扔,完全不管不顾离桑是否能接到。
啪的一声,银行卡在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终于急速落地,孤零零的在地上转了几圈后,终于安静的趴下。又一次,离桑觉得自己的自尊,被一张卡,羞辱了……
而病房门后,季楠淑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的璟南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他还要背着她跟那个女人上床?
离……桑!刚刚还满嘴的大是大非,结果呢?还不是璟南一提上床,就乐不得的同意?还装什么思考衡量、两难选择?
季楠淑搭在门把上的手指,泛着几近透明的苍白,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第一次感受到心如刀割的背叛,原来是那样的痛不自拔……
风吹拂柳,带着春的气息,摇曳生姿。昏黄的街道,昏黄的树影,昏黄的鞍城,被夕阳的温情,浸染的一片暖色。
离桑压低着帽檐,只身靠在医院的大理石墙外,她很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时间,可是她发现对于时间问题,她的世界只有两个字:无助。
双手抄在运动服衣兜里,离桑微眯着凤目,将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细细的打量。官道上到处是这种“四轮轿子”,人们的穿着风格,是跟她认知的世界里,迥然不同的。
抬首望苍天,离桑的心里很是复杂,既有一点哀伤,又有更多的跃跃欲试,离开大良是意外,那里有太多她舍不得的东西,可若是一直扎根在这个世界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既来之,则安之。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桑循声而望,果然在黄昏的光晕中,那个有些似曾相熟的身影,婆娑而来。
“姐姐,洛洛来啦!”身穿一袭粉衫的小女孩儿,头上梳着两个双月环髻,迈着小短腿,雀跃的向自己跑来。
离桑下意识的就张开手臂,是她的洛洛……
“离桑,你怎么了?”夏藤神色间有些疲惫,却被面前离桑的怪异肢体语言,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微张的双臂,半蹲的身姿,好像要拥抱什么……若说是拥抱自己,夏藤更是不解了,以她的身高,离桑若是要抱她,怕也不用弯腰吧。
离桑迷茫的眸子,瞬间换上一片澄明。“夏……夏姑娘……原来是你。”口吻间说不上来的失落,止不住的泛滥。
夏藤现在满心都是姐姐夏蔓,也无心追究离桑的心思,“离桑,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去帮我张罗钱。”
“别这么说,这个给你。”离桑从兜里拿出那张金卡,塞到夏藤的手里,“这里有五万,你先拿去用,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夏藤握着银行卡,眉头轻蹙,她不是很了解离桑,可看离桑的穿着打扮,显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出身,这么短时间内,张罗到五万……夏藤有些担心。
“离桑,你这钱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不等夏藤话落,离桑赶紧将话题抢了过来,急急忙忙的辩解着,无外乎就是让夏藤安心用钱之类的。
离桑说话古古怪怪,着实让夏藤有些模棱两可,“离桑,我是急用钱,可你千万别做傻事,更别借高利贷!”夏藤神色寒霜,满目担忧。
“什么叫高利贷?”离桑困惑的轻蹙眉心,阿美好像没给自己讲过高利贷这个词。
有那么一瞬间,夏藤有种感觉,叫错愕。这女人到底是不是现代人啊?怎么没听过高利贷呢?“高利贷就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地下钱庄知道吗?”
离桑一副终于了然的表情,“夏姑娘,这钱绝对清白,你赶快拿去用吧!”离桑一面做着保证,心中又不断的哀悼着自己终将逝去的自由。
刚刚要道谢,夏藤的手机又蓦然的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医院的电话,夏藤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姐姐……
“喂?真的?别别别……好!好!一定给我们留着!什么……好好!没问题!明天中午之前是吗?好的,我知道了!”夏藤脸上的表情,随着这通电话,变幻了千百种神色,似是欣喜,又泛着担忧。
“夏姑娘,你――”,离桑满目不解,可夏藤却看着离桑,蓦然笑了出声,低头又看了看那张银行卡。
唉……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让她相信一次吧!相信这一次对于她跟姐姐夏蔓来说,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即使,需要的不仅仅是四万了……
“离桑,这钱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还你了……”夏藤说的是实话,如果只是借四万,那么她还有信心,可刚刚医院来电话,说找到跟姐姐相符的肾源,可以做换肾手术,但是手术费要三十六万……
那不啻于一个天文数字……她要做什么,才能在一夜之间,筹到三十六万呢?
蓦地,离桑将自己的柔荑,轻轻地覆盖在夏藤有些冰凉的手背上,“夏藤,我的妹妹走的早,你若是不嫌弃,叫我声姐姐吧!”不知道夏藤为什么神色之间这么怆然,可离桑却觉得,心里某一处,倏然滑过一丝疼痛。
夏藤微微一笑,是无奈和纠结的笑,“离桑……姐,这钱我――”,“你快去忙你的吧,不用还了。”她知道夏藤这一声姐,叫的并不是心甘情愿,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自己要的,无外乎也就是这样一种心安而已。
鞍城的市府办公大厅里,静谧空寥。月光透过落地玻璃门,倾洒下一地的月华,只有三楼正中间的市长办公室,依旧亮着炽白的灯光。
晏璟南指间燃着香烟,韩学坐在晏璟南的对面,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面部表情却是一样的深沉。
“璟南,又要到了市长换届选举的时候了,最近高锦程那边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韩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有些担心晏璟南。
毕竟,高锦程的老丈人可是手握军权的将军级别,虽然现在他任职的是副市长,可办公厅里里外外,哪一个不得高看他三分?
反观晏璟南,背景清白的能滴出水,一个小孤儿,无依无靠,单枪匹马争到今天的地位,实属不易。
路灯和霓虹灯相互交织,将夜晚的鞍城,渲染的五彩斑斓,晏璟南心里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能不能连任市长,他更关心楠淑的心脏,能不能顺利开展手术。
许久的沉默,韩学抬眼望了望面无表情的晏璟南,他的心里常常不确定,眼前的男人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如果说他善于玩弄权术,那么韩学一定会相信,晏璟南得到的绝不仅仅是今天这些;可说他毫不在意,又总是这样游走在中庸之间。
也许,把握这个不退不进的制衡点,才是最难的吧?
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晏璟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韩学,高锦程我一点都不担心他,要是他真能踩着我上去,也算他能耐了!”一推椅子,晏璟南霍然起身。
“最近楠淑要复出了,我会很忙,至于姓高的又耍了什么花样,不用一个个告诉我,我没兴趣知道。”砰的一声,晏璟南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只徒留韩学一个人静坐在无人的空间里。
只是,握紧咖啡杯的手指骨节,隐隐的越收越紧,他这番忙前忙后,辛苦探听,又是为了谁?
夜,继续着它特有的精彩,有些人醉生梦死,有些人半世浮欢,沉沉浮浮之间,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年,可人心的变化,远比你料想的,要生出更多的棱角。
等闲变却故人西,却道故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