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走了,又要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冷情的冷宅里了,不过……好歹也算有个栖身之所。
对于母亲,对于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那是一根生长在自己心里的倒刺,即使刺端磨平,可深扎在心里的那部分,总会不经意间就流出些脓血。
看似完好,实则早已溃烂多年。
一回身,冷御影双手环胸,随意的靠在长廊的罗马柱上,“冷卓,不介意我与你同行一段路吧?”
冷卓神色有一瞬间的怔然,冷御影自从十年前被仇家重伤后,出门至少要带五名保镖,像现在这样孤家寡人,倒真是少见。“就你一个人?我要去鞍城,恐怕不同路。”
冷御影轻轻一笑,沉稳里带着说不出的邪魅,“我就去鞍城,在外面等你。”
就这样,冷卓意外的被冷御影抓着当了一次司机。
停在丽晶酒店的门口,冷卓又狐疑的看了冷御影一眼,冷御影从容的对他莞尔一笑,岁月好像特别眷顾他,没有留下太多的沧桑痕迹,只有致命的成熟诱惑,和稳重男人特有的吸引力。
“怎么?不认识我?”冷御影十分玩味冷卓的表情,俯视着车里的冷卓,似笑非笑。
“很难想象冷老大自己一个人留宿在鞍城。”冷卓表情漠然,视线调转向前方,“没有什么其他事,我走了。”一脚油门,银色跑车快速的消失在视线里。
冷御影一手撑颌,过了半晌,仿佛在对空气说话,“没有我的指示,任何人不许行动。”话落,一转身,徐步向丽晶走去。
夏藤双眼失神的游荡在街上,脚步虚浮,好像女鬼,瞳孔没有焦距,机械的一步接踵一步。
倏然,自己蓦地撞上了一堵“墙”,只是这“墙”有着淡淡的温度,还有一股混合了烟草和绿茶香的干净清爽味道。
“对不起,对不起。”夏藤揉着额头,忙着点头道歉。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几乎是本能的就开始归咎于自身。冷御影稳稳的撑住夏藤瘦弱的身子,眼眸覆上一层暖色,“没关系,小姑娘走路怎么不看路呢?”
好似一股清泉,寒凉清冽又富有磁性,盘旋在夏藤的头顶上方,一抬头,对上一双好似千年深潭的幽眸,那是一双能吞噬掉任何一个女人理智的双眸。而且,面前的男人长的很像一个人。
“你……”,夏藤很想问问他,认不认识那个人,可这欲语还休,听在冷御影的耳里,就变成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没事。”冷御影有些好笑面前小姑娘的反应,看来他真的是老了,老到让人家小女生看一眼,就害怕的地步。
“有没有撞疼到哪里?”冷御影看夏藤一副回不过神的反应,颀长的身型,不得已,半倾身,有些不放心眼前这个女孩儿。
是不是他身子骨太硬了?这孩子被撞傻了?轻轻抬手,在她面前摇晃,可还是没有反应,冷御影有些好笑,随意的掏出纸和笔,匆匆书写,匆匆扯下,又匆匆的塞到夏藤的手掌里。
夏藤召唤回自己的意识时,冷御影已经走远。只是她的手里被强行的塞入了一个纸条,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清晰的跃然于纸上。
这人还真是奇怪,还怕她“碰瓷儿”不成?可……他是不是有点太主动了?还是说他还挺希望被人“碰”的?
望了一眼前方的丽晶酒店,看来又是一个纨绔富家子弟,夏藤无力一笑,如果现在谁能给她一大笔钱,那么……就算要她付出最神圣的代价,她也愿意……
鞍城中心医院内,几许昏黄斜晖,暖暖的挤到房间里,五彩的光晕在空气里翻滚,可惜晏璟南现在一点没有观赏夕阳的兴致。
“张医生,楠淑的病怎么样了?”晏璟南神色异常疲惫,整个人都泛着说不出的无力之感。
对面而坐的大夫,有些拘谨,“晏市长,季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现在必须要及时动手术,可……暂时还找不到与季小姐相符的心脏。”医生有些为难,神色极不自在。
“别总告诉我你们没办法!告诉我除了手术,还有什么别的方法?”晏璟南重重的捶了下桌子,烦躁的起身,情绪极度不佳的来回踱步。
“还有……还有就是先植入人工瓣膜,观察一段时间,虽然不能根治,可能暂缓一下燃眉之急……可是……”医生吞吞吐吐的口吻,弄的晏璟南更是火大。
“可是什么?有什么话一次给我说清了!”
“可是这样对身体损耗很大,等到下次移植心脏手术时,季小姐很容易因为体力不支就……就下不了手术台。”
晏璟南眸色一紧,他知道季楠淑的身体每况愈下,却一直告诉自己,早晚会治好她的楠淑,然后就想电脑重新启动般,她的楠淑又重新活跃在他的眼前。
原来,事情不是仅仅一厢情愿就可以的。
“我同意做手术,越快越好。”晏璟南撂下这句话,转身推门而出。
办公室恢复成静悄悄的状态,只有椅子上的张医生,兀自抚胸喘着粗气。
季楠淑安静的像个天使,甜甜的沉睡着,除了嘴唇苍白的骇人,呼吸气若游丝。晏璟南走到她的床边,满眼复杂的神色,心痛,异乎寻常。
自从楠淑与离桑见过面之后,楠淑就越来越把自己缠的紧了。而且……总是若有似无的在暗暗引诱着自己,晏璟南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爱她!不能以牺牲她的生命,来成全他一直期待的占有。
他不能。
电话蓦然响了起来,一看是阿美来的信息,随手点开一看,寥寥几行字:“南哥,离桑姐去找你了,什么都不要答应。”
晏璟南有些意外,离桑与自己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在她的眼中,他就是个自私、冷血、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了吧?那又来找他做什么?
三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小护士探头探脑的钻进病房里,“晏市长,外面有人找你。”
晏璟南略略颔首,又看了一眼楠淑,撑在她的螓首两侧,俯身在她额际落下一吻。
离桑穿着阿美的水蓝色运动衫,带着一顶鸭舌帽,刻意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靠在墙上,低头,双手互绞着,有些无措。
“找我有事?”晏璟南一开门,就看到这样的离桑,还差一点没认出来。
离桑听到熟悉的声音,全身又是瞬间紧绷,蓦然抬头,幽幽的眸光,带着点点恍惚,在帽檐的遮挡下,有些若即若离。
“晏璟南,我……我想借钱。”离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毕竟……那一夜,彼此都闹的非常不愉快,现在又过来低头求他,离桑的心里着实的不是滋味儿。
可是……夏藤的姐姐,需要钱去续命!
晏璟南没想到离桑开口居然是向他借钱,有些玩味的抱臂环胸,“借钱?你离桑的自尊,允许你向人低头?恩?”
离桑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愧疚,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晏璟南不是什么圣人,什么事情首要为自己想,有错吗?况且,他首要想的人,都是那个女人。
闭上双眼,稍稍深呼吸一口长气,离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不痛快,“晏璟南,我今天开口求你,不是为我自己。你借还是不借,给个痛快话!”
晏璟南将脸别向一旁,有些好笑离桑的反应。“借钱的现在都这么牛了?对不起,我是个穷鬼,借不起你离大小姐的钱!”
“你!晏璟南!你鞍城百姓的死活,你都不管吗?”离桑几个箭步跨到晏璟南面前,声调不由自主的就提高八度。
晏璟南倏然出手,捂住她的嘴,将她从病房门口扯开几米远,“你小点声行不行!病房有人在休息!”
离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晏璟南的大手从自己的嘴巴上移开,“又是你的楠淑?”离桑神色满是鄙夷,“难不成市长大人的心里,就只有这美人,容不得半点江山?”
晏璟男的眸子里,又泛起滚滚涌动的黑气,“离桑!你别总给我扣高帽子!你真当我是古代的三皇五帝?”
烦躁的解开衬衫处的扣子,晏璟南狼狈的抹了把脸,强力压下急欲出口的低吼,“鞍城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难道我一个个都要亲自去慰问?离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你看不到没关系,现在我告诉你,有人很需要你的帮助,你见死不救,就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晏璟南剑眉冷竖,“我是罪该万死,我他吗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该死!我差一点死了的时候,谁帮过我?离桑,你懂吗?”晏璟南的口吻,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仿佛片片羽毛,轻轻地落在离桑的耳里。
微微的刺痒,不舒服的撩拨着她满是被怒气攻击的心房。
晏璟南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甩了甩头,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这个女人说这么多?“你要借钱干什么?借多少?”
“四万,我一个朋友的亲人,得了重疾,急需银子手术。”离桑忘了要继续竖起全身的硬刺,第一次没有逆反心理,有问有答。
“你居然也有朋友?还让你这样倾囊相助?”晏璟南有些诧异,秦可莎生前,除了众所周知她有很多的绯闻男友,至于肝胆相照的朋友,倒是没有听说过。
离桑选择暂时忽略掉晏璟南的冷嘲热讽,“我们彼此相看两生厌,我承认,我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要管你借钱,你借是情面,不借……也是本分。”
“让我借,可以,甚至不需要你还。”晏璟南双目有神的注视着离桑,这时候他们一个有需,一个有求,需求互补,也算两不拖欠。
“你要对我提条件?”离桑有些愕然的看着晏璟南,这男人还真会趁虚而入,“开出你的条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除了杀人,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