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学,楠淑呢?”晏景南没有什么客套说辞,直接开门见山。
韩学打了一个哈欠,自从季楠淑准备手术,一直到手术后的悉心照顾,都是韩学亲力亲为的,已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韩学也不知道。
“楠淑啊,她回国了。”韩学的语气十分疲惫,末了又觉得这样说很唐突,“她跟她的特护一起回去的,说要给你惊喜,刚出发,我还想稍后告诉你呢!怎么了?”韩学这边的话刚落,晏景南就倒抽了口凉气,楠淑要回国?那这么说……
口气不由自主的变得森冷,“韩学,楠淑出事了。”晏景南说完这句话以后,又把刚刚收到的图片给韩学传了一份,结果不言而喻,韩学立刻给季楠淑打电话,关机;给那位特护打电话,依旧是关机。
“景南,我马上报警!”韩学说完就要撂电话,却被晏景南冷言喝住,“别报警,那人说不能报警,否则……我们都先别着急,我想那个人应该很快会给我再次来电话。”吁出一口重气,“等我消息。”话落,果断的切断了电话。
他现在不能乱,绝对不能乱。至于那个照片……晏景南再一次的打开手机,点击放大图片,季楠淑一脸平静,应该是被用了麻药,房间倒是一间普通的民宅,而照片里那个男人,因为带着医用口罩,所以看不真切面容,不过他的表情有些太过于镇定了吧?
而且,这张照片,又是谁拍的呢?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帮凶?
也许对方只是牛刀小试的考验他,看他到底会不会报警,如果报警了,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他要等,而且必须耐心的等。而离桑,就只是一脸凝思的看着晏景南,他不说,她不问,时间好像在这一刻,被冻结成了一把冰剑,刺穿了他的自持,也割伤了她的过分冷静。
“景南,我会帮你。”离桑第一次主动牵起晏景南的手,他的掌心依然温热,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沁出了一层薄汗,湿濡粘腻,可她不想放手,他帮过她,那么现在换做她帮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晏景南本以为离桑会继续冷漠到底,因为这件事从理性角度来说,与离桑并没有关系,可他毕竟表白过,离桑只是需要一个时间去接受,在这个过程里,他不想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干扰了二人的情路。
可这条属于他跟她的情路,注定铺满了荆棘和坎坷,不是那么平坦的四通八达,那么他就要沉住气,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只是这笑透着无言的疲惫和焦虑。“离桑,谢谢你。”轻轻的将离桑揽入怀里,好像只有这样做,他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鞍城的上空,乌云快速的移动翻滚着,这层层的黑云涌动之下,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让人的心中,不由自主的便升腾起丝丝的不安。
鞍城城郊一栋老式民宅内,一个男人对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悠远,好似追忆,又好似迷茫。
不多时,有人敲门,敲门声是三短一长,男人冷峻的面容泛起一丝冷酷,这些个地头小混混,速度还不赖。“门没锁,进来。”沉敛的嗓音里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强势,然后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或短或急,好似负着什么重物。
“谦哥,票子我们带来了。”为首的一个烫染满头绿毛的年轻男子,皮肤白的好似透明,铁雄谦略略转身,看到身后四个人里,其中有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昏睡的女人,另两个人架着一个男人,铁雄谦拿起手中的照片,微微比对,果然不错。
道上的人,把绑架来的人,都叫‘票子’,这已经几乎成了这个行业内的术语。那个绿毛小混混见过不少黑道上的人,可像眼前气场这么强的,还是头一次。
铁雄谦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双鹰隼般的厉眸,定定的扫了扫他们每一个人,绿毛小混混十分机敏,赶紧解释,“谦哥放心,我们那车是偷的,已经销毁完毕,一路上也没有被人跟踪,事儿办的绝对干净利落。”
铁雄谦斜睨了他一眼,这小子年纪不大,脑子倒是挺好使。“嗯,钱在你脚边的箱子里,拿了钱以后,不要再出现我眼前。”
“是是是!谦哥放心!”绿毛小子冲身后几个同堂使了个眼神,身后那三名男子将手里的‘票子’放到屋内的地板上,便赶紧跟在绿毛小子身后,鱼贯而出的离开了铁雄谦的视线范围内。
直到他们几个重新回到了鞍城市里,发现身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才终于长出一口气。那箱子不轻,看起来数目很客观,那夜一个狠戾的男人,这些钱的来头,恐怕也不是正常渠道来的!
最主要是,他们几个竟然没有被灭口!万幸、万幸……
铁雄谦看着地板上的人质,嘴角泛起一抹残忍的笑。冷御影,我说过!这次我回来,就要让一切都有个了断!
地上的男人微微嘤咛了一声,他根绝头痛欲裂,试着睁开双眼,却觉得自己的身下很硬,胸口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
“醒了?”铁雄谦冷冷的嗓音,不带有一丝感情。冷卓的脑袋显然还处在当机中,他只是知道,自己带着夏蔓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人偷袭,好像类似于麻醉的东西,然后……他的大脑里便是一片空白。
他怎么了?这是哪里?正在说话的人又是谁?
突然,自己的脸被狠狠的踩向一边,冷卓终于恢复了一点清醒的意识,“你是谁?”他的脸紧贴在地板上,眼睛只能斜看到天花板的上方,老旧的白炽灯,灯泡已经暗黑,点点微弱的光亮,让一切都变得压抑、不明朗。
铁雄谦不自在不觉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口吻里更是冷硬和疏离,“我是谁,你现在还不配知道!”
冷卓本想发怒,可眼下明显是自己处于劣势,尤其是夏蔓在哪?她安全吗?
“怎么?心里还想着小情人?果然跟你父亲一个德行!吃着碗里,看着盆里的!上梁不正下梁歪!”铁雄谦好似又被旧事梦靥着,双瞳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杀气,他真想现在就一枪毙了这小子,好偿还小柔活着时受过的苦!
冷卓心里越来越纳闷,从小到大,自己被挟持的次数并不少,可大多都是为了冷家的钱,但是这次……心神微微流转,好像不太相同。
“跟我一起的那个女人呢?你要钱?开价。”冷卓淡淡的开口,他现在反倒觉得自己会很安全。如果这男人想要自己死,刚刚趁他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不下手?
显然,他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他想让自己生不如死,那么是宿敌?冷卓细细分析着,自己是不太招人喜欢,可也没惹过什么特别刺头的主儿,这男人到底是谁呢?
难道……是冷御影的仇家?
铁雄谦此时倒是有些佩服起冷卓的冷静,这小子倒不像他爸那么废物啊!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惋惜之情。如果……如果当初自己跟小柔终成眷属,也许他们的孩子,也得差不多这么大了吧?
小柔……想到这个名字,再对上冷卓清俊的侧脸,铁雄谦微微有些失神,这个叫冷卓的男人,五官的精致程度,完全继承了小柔的优良,可小柔的性子是天真直率的,至于那小子的人渣爹—冷锋,铁雄谦更是懒得去剖析。
存在的意义,完全没有任何价值,仅仅是为了等待死去的过程,这样的人,他根本懒得费心去想,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得到了小柔!并且……并且让小柔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双拳蓦地握紧,“冷卓,要怪就怪你那个爹!”铁雄谦口吻里满是狠戾,“小柔的死,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冷卓一听到这男人提起“小柔”,脑海里迅速出现的人物,便是自己的母亲婉柔。原来这男人时母亲的旧情?可他有爸爸吗?好像没有吧?至少冷御影说,他爸爸早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冷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见见冷御影,亲口问问他,到底还对他隐瞒了多少事!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可我想告诉你,冷御影不是我父亲,我没有父亲,我只有一个母亲,叫婉柔。至于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想都跟我没关系。如果你的仇人是冷御影,那么你威胁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是你的身上,流着冷锋的血!”铁雄谦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而冷锋,就是让小柔痛快一生的男人!你说,与你有没有关?”
冷卓微微愣神,冷锋?冷锋是谁?记忆里好像有些印象,不过那还是在他被赶出冷家的时候,听家里那些老人们说过的,好像是自己的父亲,可后来冷御影又说,他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母亲。
冷御影,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冷卓眉间染上一层寒色,对于自身安危,他倒是选择了漠视和接受,没有什么比弄清自己到底是谁,更重要的了……
万禾公寓内,离桑的公寓里,满室的安静。而晏景南则是倚着落地窗,一颗接着一颗的抽烟,好像要借由这样的烟熏,让自己彻底的沉迷,才能稍稍舒缓内心的焦虑不安。
他与楠淑的一幕幕,从相识相知,到后来的结伴同行,直至各奔东西。也许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不尽相同,可他们彼此,毕竟曾是彼此的唯一。
离桑静静的坐在书桌前,晏景南的眼神望着窗外,那么她就以同样的沉默,望着晏景南。沉默、无言,成为了两个人相处时,最惯用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