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阉的清政府成了一个性格不完整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太监”,还“不知羞耻”地视英国为“战略合作伙伴”。于是乎,咄咄怪事接二连三,花银子从英国购买军舰,让英国人担任舰队司令帮助训练士兵;由英国人越俎代庖掌管,“协助”中国征集关税,直到1943年,中国海关总税务司一职还是英国人……然而,一个让人倍感吊诡的事情是,被租借的香港和被霸占的上海,从默默无闻的渔村、县城,在百多年后都成了东方明珠,一个是亚洲金融贸易中心,一个是中国第一大国际都市。
1862年,一批日本人乘坐“千岁丸”到上海,目睹了当时上海的怪状,他们在《清国海上见闻录》中记载:“清方连把守上海城门的兵力也不足,现在交给英法两国来守城门。”“其情可悲,令人不胜叹息。”
鸦片战争的影响是深远的。曾经与英国鸦片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遭到林则徐多次训斥和惩戒,还不得不一次次向清政府献出巨额财富,以求短暂安宁的广州十三行行商,没能善始善终,全身而退。《南京条约》签订后,清政府下令行商偿还300万银元的外商债务,而“世界首富”伍秉鉴一人就承担了100万银元。这一年9月,伍秉鉴在焦虑中病逝于广州,终年74岁。
据传,晚年的伍秉鉴,甚至愿意把80%的财产捐给政府,只求政府允许他安度晚年。鸦片战争临近,“花钱消灾”的伍秉鉴积极募捐,出资修建堡垒、建造战船、制造大炮。依托腐朽朝廷,本身就是将命系在“裤腰带”上,没有悠哉的时候。随着清政府全线溃败,五口通商的实行,十三行独揽对外贸易制度遂告废除,而伍秉鉴的溘然长逝,伍家后人四处散落,也为十三行画上了一个无言的句号。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降临到十三行街,终于使这些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商馆彻底化为灰烬。这些商行子弟们只得投靠洋行混饭吃,他们逐渐形成一个新的、同样充满争议的买办商人阶层。
由于将上海开放为通商口岸,广州的出口贸易逐渐转向北方。《南京条约》签订后的第二年(清道光二十四年),上海的出口贸易仅为广州的七分之一,到咸丰二年已和广州相当了,到咸丰五年变成是广州的两倍。上海取代了广州的中国对外贸易中心地位,而这一地位就此没有动摇过。
外贸港口变化,成千上万的曾经从江西和福建山区装运货物到广州的苦力,如今都失业了,其中重要的一支就是从北方移居到南方的客家人,他们受西洋宗教影响创立了拜上帝会,多年后以客家人为核心力量的农民组织发动金田起义,建立了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即是客家人。当年清朝因农民运动而兴,最后又因农民运动而亡,和闯王李自成一样,一群泥腿子埋葬了一个朝代。历史在这里宿命般地轮回了。
在鸦片贩子和西方传教士的推波助澜下,英国舰队的猛烈炮火拉开了中国近代史的序幕。这场世界史上最肮脏、罪恶的战争,最后以清政府割地、赔款、求和、签订不平等条约而结束。鸦片战争时,一衣带水的日本还处于德川幕府统治的江户时代,中国这场“来自西方的冲击”在日本朝野引起了巨大震动,他们眼中的“天朝上国”竟然被欺负至此。这好比是沉睡的狮子被蚊虫叮咬了一口,起了红包却没有惊醒,一旁瘦弱的豺狗却像被咬了一般叫了起来。
千百年来,日本一直以中国为榜样,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贸易制度。清政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日本的幕府政权也照葫芦画瓢,禁止外国人来日本和日本人出海贸易,只允许中国与荷兰的商船到长崎港进行有限制的贸易;清朝在广州开了个“小灶”,日本也只留长崎一地做“窗口”,清朝的贸易特区是十三行,日本更是将外贸交易限定在仅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出岛上。
出岛是个扇形人工岛,由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在1634年下令修筑,通过一座桥连接长崎市内,它是从事贸易业务的外国人唯一可以在日本停留的地方,他们不准随便外出,日本人除了公事以外都不能进出岛。每年8、9月份,荷兰人的商船利用季风来到长崎,入港检查后,船上的帆就被没收,等到11月至翌年2月份返航离开时归还。船上的宗教书籍及武器也会被没收及封存。据说荷兰人把长崎的这个出岛称作“远东的监狱”,可见日本幕府实施锁国政策的严酷。
不同的是,在骨子里擅长学习的日本人思想并不禁锢,当时幕府规定到日本经商的中国及荷兰的商船必须向管理外贸事务的长崎奉行报告海外消息,而外商也以此来换取幕府的信任与通商权。这种汇集国外信息动态的报告被统称为“风说书”(即传闻、传说之意),来自中国商人的报告称作“唐风说书”,荷兰商人的报告称作“和兰风说书”,中国鸦片战争的消息最初就是通过这种“风说书”第一时间传到了日本,并迅速在东瀛列岛流传,引起反响。
随之,出现了各种描写和评述这场战争的作品。其中岭田枫江的《海外新话》最为典型,书中较为详细地讲述了林则徐禁烟的经过,以及广东、定海、镇海、乍浦、吴淞、镇江等地战争的场面,还介绍了英国的地理、历史和现状。在书的序言中,作者如是说:“天赐前鉴非无意,婆心记事亦微衷。呜呼!海国要务在知彼,预备严整恃有待。”
这个被日本视为“天赐前鉴”的教训,清政府领导却羞于启齿,希望尽快把这场战争以及负面影响消解掉,从上到下竞相装鸵鸟。以前是开放一个口子,现在不过就多了四个口子,也不多嘛。除了鸦片,整个内地还看不到什么洋货,也没有多少洋人进来。赔点钱、割块地、道个歉、签个约,好像事情就过去了,没人去改进国家制度,改善军备,哪怕只是引进西方的建船造炮的技术。即便是晚清的“洋务运动”依然还抱持着中学为体的神牌不放,只在技艺层面上学习西方。
反观日本,鸦片战争给日本敲响了警钟,使日本面对“西方冲击”时有了心理准备,在一定程度上又促进了日本了解西方列强。日本开始学习西方,加强军备。十三年后,美国东印度舰队的4艘黑色铁甲军舰开到江户湾口,以武力威胁德川幕府开国。日本人称此事件为“黑船来航”。
打通太平洋,开辟横跨太平洋的海上航线,与英国抗争,是美国由来已久的梦想。在美国旧金山至中国上海的航线上,将日本作为美国太平洋航线中的停泊港是再合适不过了。美国远征日本,目的是强迫日本开放港口,最终还是为了贸易利益。
佩里舰队的旗舰“萨斯喀那号”(Susquehanna),蒸汽明轮护卫舰,1850年建造,排水量2450吨,搭载9门炮,船员300人。1853年,美国以炮舰威逼日本打开国门的“黑船事件”,成为了日本的“鸦片战争”,双方在横滨签订了《日美亲善条约》,其他西方列强跟随着美国,纷纷向日本“亲善”。和中国一样,开港后日本迅速成为西方商品的倾销市场和廉价原料的供应地,开港仅半年,日本黄金就外流了100万两,民怨四起。
其实,“黑船事件”中根本就没有发生战争,因为美国几乎一炮未放,日本就半推半就从了。联邦制的美国让日本人急速转弯了。民众弃幕府而信任天皇,明治维新也随之发生,开始彻底地“脱亚入欧”,全盘西化。1871年,日本派使团前往欧美12国,学习西方制度、科学、文化、技术,写下了长达百卷的考察实录,一个可以说明的商业事件是,当时只有三艘小船的三菱公司,在政府扶持下快速壮大,不到1876年就将美国逐出了日本到上海的航线,成为垄断者。
日本找到了一条国家主导工业发展的道路。此后,1895年在甲午战争中打败中国,1900年参加八国联军侵略中国,1905年日俄战争中在中国东北打败俄国,一跃成为世界一流强国。仅仅几艘炮舰,便改变了日本历史的发展航向。
同样地处亚洲的国家,都曾处于封闭的统治,一样被西方利炮砸开国门,在“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来临之时,一个知耻后勇,并最终成为崛起的大国,一个却为挽救摇摇欲坠的政权忙得焦头烂额,等大清王爷们都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