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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牵手下山(2)

沈径自然更不希望纪澄被楚得亲近,开口道:“吃多了肉,油腻不容易克化,霓裳备了乌梅茶,澄妹妹你去取一杯吧。”

纪澄闻言起身去了巢云亭里,苏筠望着她的背影越发认定了纪澄的轻浮,否则为何楚得那样的人谁也不亲近,偏就去亲近她?苏筠别开眼睛,仿佛再多看一眼纪澄都觉得污眼睛。

人群散后,九里院的山顶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雪地,黑色的脚印踩得到处都是,雪白纯净的天地立即就像长满了麻子的脸一样倒尽人的胃口。

羽衣一边收拾着杯碟一边朝霓裳抱怨:“唉,这下又不知要养多久的雪才能把这一片重新覆盖起来,公子最喜欢雪,现在只怕许久都不会上来了。”

霓裳道:“今冬雪多,过几天肯定又会有雪,你别担心。”

羽衣的脸红了红:“我担心什么啊?”

霓裳轻轻一笑,不再说话。至于羽衣担心什么,自然是担心家里没有雪,留不住那个人。

然而霓裳有句话的确说对了,今冬多雪,为了应季纪澄还特地画了一套四幅的“雪中梅、雪中竹、雪中松、雪中舟”花笺,供清藏阁售卖。虽然清笺的销量不错,但这点子钱对纪澄来说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图个名而已。

沈荨来寻纪澄的时候,纪澄刚刚收笔,她眼尖地一眼就瞧见了纪澄新画的花笺:“澄姐姐,你又制新的花笺啦?”

纪澄“嗯”了一声,眼睛只看着沈荨身侧的一位姑娘,瞧着有些面生:“这位是?”

“呀。”沈荨正拿着纪澄新制的雪笺看,险些忘了自己的好友,“这是阿凝,前几日才回京的,澄姐姐自然不认识。”

何凝是安南都护的掌上明珠,她母亲是京师光禄大夫周家的女儿,此次携女回京是为了给周老夫人贺寿。沈御先头那位少奶奶也正是这个周家的孙女儿,所以彼此有亲,沈荨与何凝从小就是在一块儿玩的,到后来何凝去了安南,彼此才分开了。

“澄姐姐你不知道,阿凝走的这两年我和她一直有通信,最近这半年她见我用的笺纸漂亮,一直追问我是哪家出的,这次回了京,听说制笺的人就在我们家,闹着一定要来见你。”沈荨将何凝往纪澄面前一推。

何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澄姐姐。”

何凝的年岁和沈荨相仿,生得袅娜细致,带着几分腼腆,十分可人,让人一见就喜欢。

纪澄忙让了她们两个坐下,柳叶儿紧着上了茶点,因为沈荨的自来熟,何凝和纪澄很快也就相熟起来。

等续了话纪澄才知道,原来何凝在南边时也曾拜子鱼先生为师学画。

“我看澄姐姐这画里有点儿三和先生的意境,不知道澄姐姐认不认识三和先生?”何凝问道。

纪澄没回答,反问道:“看来阿凝对三和先生的画风很熟悉呢,那你知不知道三和先生是谁?”

何凝闻言点了点头:“这回我跟着母亲回京,子鱼先生嘱咐我去给三和先生问安,先生还特地提起了有位弟子。”

纪澄松了口气笑道:“抱歉啊,阿凝,夫人这几年喜静,不喜欢应酬,所以没得到她的允许,我也不敢泄露她的身份,是以刚才才有所试探。我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纪澄站起身给何凝作了个揖,惹得何凝捂嘴娇笑:“澄姐姐快别这样,我都懂呢。”何凝冲纪澄眨了眨眼睛。

于她们而言,自然无须靠师父的名头来给自己添加光环,何凝学画那是真的喜欢画画而已。对于纪澄这样不拿余夫人的名头来邀名的做派,何凝格外喜欢,她来之前听说纪家是商户,还有些怀疑清笺那样出尘而别致的笺纸到底是不是纪澄做的呢,这会儿见着本人,所有的怀疑就都烟消云散了,只觉得除了纪澄,别人怕是也做不出清笺呢。

何凝对纪澄可以算得上是一见如故了,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聊了半天。临走时,何凝拉着纪澄的手再三跟她说让她去周家做客。

虽说周家只是何凝的外家,但看她的样子,她在周家同在何家只怕是没什么分别的,都是一般受宠。

纪澄原也只当是客套话,哪知过了几日何凝真就给纪澄下了帖子。纪澄和沈荨一同去的周家,何凝的母亲周夫人见着纪澄时,更是拉着手问长问短十分热情。

纪澄在京师的贵夫人中可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居然生出了一点儿受宠若惊之感。原来周夫人也喜画,否则也不会每年春天将何凝送到杭州去小住三个月,只为了跟着子鱼先生学画。

打从这以后,何凝就时常来寻纪澄玩儿,也时常邀请纪澄去周家做客。沈荨自然每次都作陪的,纪澄很快就从沈荨嘴里知道了何家的大概。

何凝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公子是子承父业,在他父亲手下谋了个佐职,如今已经成亲了,二公子今年十八,还没定下亲事。

沈荨说起何家二公子时总是拿眼来睃纪澄,她那么点儿小心思,纪澄哪有看不出的,这是寻思着自己说了亲就能断了楚镇的念头?这心思未免太过浅显直白了,纪澄也不点破。

末了,沈荨同苏筠提起时,有些不解地道:“我看澄姐姐好像一点儿也不心急的样子。”

苏筠道:“她是姑娘家,怎么能将心急摆在脸上,她同我一般年纪,这时候还没定亲肯定是着急的。如今咱们姐妹,我都定亲了,再看她还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我心里也不好受。”

沈荨道:“其实我觉得何二哥挺好的,周夫人又慈祥,只不知澄姐姐愿不愿意。”

“她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苏筠嗤了一声,“周夫人若真能看上她,你瞧着吧,澄妹妹一准儿愿意结这门亲。”

纪澄可不知道沈荨和苏筠的嘀咕,因为这日子很快就到了冬至。冬至大如年,沈家要祭祖还要祈神,而冬至一过就到了年边上,各处铺子的账目都要清点。

纪澄这些时日时常去兰花巷,那宅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就没有断过,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听见算盘声。

纪澄手底下有专门培养出来算账的丫头,她们是冬至前从晋地赶到京师的,对于账目她们算一遍,再和账房那边算的两相对照来查错。

因为今年抽调了一半的银钱往西域铺路,所以利润不比往年,但还算过得去。

等纪澄忙过了这一段,就已经是十一月末了。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遇到了另一桩她一点儿也不想卷进去的棘手的事。

沈萃一脸惨白地出现在纪澄面前时,她还以为是见着鬼了,虽说这段时日纪澄忙了点儿,但是早晚给纪兰问安也是一日都没落下的,早晨才见过沈萃,这会儿她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大冬天的额头都能看到细碎的汗滴。

“怎么了?”纪澄拉了沈萃的手坐下,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冰块一样,纪澄将手边的旧银暖手炉塞到沈萃的手心里,又追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沈萃倒好,进来之后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也不吭,眼圈红红的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纪澄这样的人精,已经将事情猜到了七七八八,所以也不主动开口,沈萃不告诉她,她求之不得。

沈萃低着头抱着手里的暖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可当她发现自己的不妥之时,先是吓得手脚冰冷只觉一切都完了,她娘肯定会气得杀了她的,再然后她就直直地往纪澄这儿来了。

连沈萃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在下意识里一遇到困难就想找纪澄,好像纪澄什么事情都能替她做好一般。

不过这会儿沈萃的脑子稍微能够转动一下了,就想起了纪澄当初提醒她的话,而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一时间尴尬难堪肯定是有的,可是这些和她身上的那块肉相比,就都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澄姐姐,我,我可能有身孕了。”沈萃虽然吞吞吐吐,可到底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固然纪澄的确料到了沈萃和齐正可能没有做到发乎情,止乎礼,但也绝没想到沈萃会有身孕。

“我怎么办啊,澄姐姐?”沈萃放开手炉,双手一齐死死抓住纪澄的手。力道之大,痛得纪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傻呀?”纪澄怒道,若真是有了孩子,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别说沈萃的一辈子都会被毁,便是沈家姑娘的名声也会被她连累的。

“我……”沈萃眼睛一酸,眼泪就滚了出来,“你现在骂我又有什么用,赶紧帮我想法子呀。”沈萃也是急得没有法子了,眼泪都流成河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纪澄抽出手,反过来拍了拍沈萃的手背安抚她,“你坐一下,我去外头看看。”

纪澄站起身走到门边,对在外头伺候的柳叶儿使了个眼色,叫她守着门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

等安排好这些,纪澄这才回到沈萃身边。这件事按纪澄估计,很可能是齐正故意而为。沈萃好歹是大家千金,便是再轻浮,也断不至于还没成亲就做出那等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