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常说,九九归真,九九归一。那么在篮球场上,这句话最适合谁呢?很适合教练。一代名帅,无论你人生当中实现了多大的成就,最后百分之九十九是以下课作为你这段职业生涯的结束,最后都是回到原点。回看NBA历史,从古到今这么多名帅,除了“红衣主教”奥尔巴赫和菲尔·杰克逊功成身退外,其他的还真再难挑出这样完美的执教生涯的教练来。
“神算子”莱利,拉里·布朗,“硬鼻子”斯隆,这么多名帅都是以下课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结的。无论你曾经干得多么出色,取得过多少辉煌,最后循环往复,总有一天你控制不住这个帅位,控制不了这支球队了,其结果只能是黯然下课。所以对教练来说,人生的波峰和波谷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得意之日莫忘失意之时,这就是教练的生活。
说到教练,这一回咱们说说火箭的两位前任主教练。火箭的主教练大伙儿熟悉啊。先从阿德尔曼说起,这也是中国球迷非常熟悉,而且争议很大的一位教练。老爷子刚刚离开火箭队不久,现在上森林狼带队去了。火箭宣布不再与其续约的时候,很多球迷为此讨论不休。事后火箭队很多球员上书,希望能将阿德尔曼留下来。不少中国球迷对阿德尔曼也挺支持,但他在火箭最终的结果也是黯然下野。阿德尔曼也说了,原本也挺想留在火箭的,可怎奈人家不让干了。
纵观阿德尔曼在火箭队执教的四个赛季,可谓有得有失,中国球迷对他的评价也是前后有巨大反差,可以分成两个时间段:在2007~2009这两个赛季,中国球迷把老爷子骂得不轻,历数了阿德尔曼多宗罪,比如说不会用姚明,防守不利,临场反应速度慢,给阿德尔曼这个“曼”字边上加了个竖心,阿德尔真“慢”啊!简直一无是处了,恨不得五花大绑推出宣武门外,剐了他的心都有了;从2009~2011这两个赛季风向变了,球迷又开始使劲儿夸了,因为这两个赛季火箭相继失去了麦迪和姚明,阿德尔曼带着一帮角色球员展现出身手来了,老爷子使出浑身解数,点石成金,火箭队所有角色球员在阿德尔曼的体系中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结果声誉和评价都好起来了。
上个赛季结束后,可以说阿德尔曼的口碑和声誉达到了人生的一个制高点,很多球迷也带头高呼留下老帅,可结果他还是走人了。
那么阿德尔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教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通过阿德尔曼的故事和他的命运起伏,我们能体会到什么样的人生况味和思考呢?能得到什么启迪呢?
这得从头说起。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阿德尔曼给火箭队带来了冲击,也给中国球迷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与前任主教练范甘迪相比,更显出了阿德尔曼的特别之处。范甘迪率火箭两进季后赛,但先后被达拉斯小牛和犹他爵士淘汰,两次季后赛都打了抢七,且都是在2比0领先的情况下被对手翻盘,结果范甘迪被炒了。
范甘迪也比较受中国球迷的喜欢,原因之一便是他一手将姚明培养成了篮下怪兽,帮姚明成长为NBA最优秀的中锋之一。那范甘迪的执教风格是怎样的呢?简单之就是魔鬼教练,天天拿小鞭抽你,开口能把所有人都骂傻了,特别是看录像的时候,一边给全队放录像,一边指着比赛录像的场上变化情况逮一个骂一个,骂得你头发都立起来,太横了。
表面看范甘迪小个头,中间秃子,脑袋锃光瓦亮,头发都在两边,跟茶水博士似的,小眼里遍布血丝,因为经常熬夜看录像准备战术,休息不好,但真要急了眉毛一立,眼睛一瞪,什么话都能骂得出来。
范甘迪有这么几档子比较著名的事儿。范甘迪刚来火箭的时候球队防守并不好,先前的主教练是汤姆贾诺维奇,汤帅是位性格温和的长者,待人宽厚,这样的教练和此前的老将奥拉朱旺、德雷克斯勒、巴克利处得好。后来火箭逐渐年轻化,先是弗朗西斯和莫布里来了,然后是姚明,年轻人性子散,不好带,球队防守逐渐成了大问题,这时候范甘迪来了,迫切需要的是提高防守。
范甘迪来的时候弗朗西斯是球队老大和核心,不怎么爱防守。范甘迪第一次在火箭队指导防守的时候,看到弗朗西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连蹿带蹦地跑到场地里,一把将弗朗西斯怀里的球抓过来,“叭”地扔到了地上,说你要跟我这样,得趴在地上防守。连抓带挠这一下把弗朗西斯弄傻了,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教练,急得像要咬人似的。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范甘迪还真改变了火箭队的防守,在此后的比赛中火箭全队在防守端都是三军用命,人人尽力,使火箭成了NBA防守最好的球队之一。如果没有范甘迪在训练场上这么玩命的训练,火箭队防守质量还真提不上去。
还有一件事,范甘迪不光骂球员,这家伙急了眼是六亲不认,谁都敢说敢骂。在一场比赛的中场休息时,范甘迪回到更衣室布置战术,因为上半场火箭队发挥并不好,比分落后,篮板球和防守都一般。范甘迪这通骂呀,雨打芭蕉般地骂这帮球员,正骂着呢,就听“叮咚”一声,手机短信响了。大伙儿都吓坏了,都知道范甘迪的规矩呀,这时候手机也不开静音,您不想活了吧?大伙儿赶紧找啊,这是谁呀?顺着声音一看——您猜怎么着!不是球员,是火箭的老板亚历山大。就看亚历山大仿佛也有点儿害怕,哆哆嗦嗦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赶紧把声音关了。这时候队员们心想,多亏是老板,这你范甘迪没法说了吧,得给老板留面子呀!当然,这要是一般的教练,肯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转头接茬骂球员得了,哪知道范甘迪眼里永远不揉沙子,别看眼里都是血丝,从来不揉沙子。当时他眉毛一挑,冲着亚历山大简单说了俩字儿:“出去。”亚历山大还真给面子,瞅了一眼范甘迪,然后真一低脑袋出去了。
这一下把当时的姚明、麦迪等球员吓愣了,头发都立起来了,心想这是跟谁说话呢?那可是老板呀!这就是范甘迪,够横吧?
范甘迪对球员要求严格,对自己也是如此。每到火箭队的主场比赛,什么时候到丰田中心范甘迪都有严格要求,比如说大姚早上没有训练,赛前热身要加练就得早点儿来,如果训练九点钟开始,有球员想提前一个半小时来练力量,那就得七点半到,可是不管球员来得多早,最先走进丰田中心的永远是范甘迪。球员来到球馆,总会看到范甘迪的办公室亮着灯。由此可知,范甘迪确实是以丰田中心为家的教练,也不知道他媳妇怎么过的。哪怕你夜里四点来,灯照样亮着,不是电视开着,就是电脑开着,正在那儿看录像研究克敌的战术打法呢!
刚到火箭队的时候,弗朗西斯等球员一点儿也不适应范甘迪的这种紧逼式训练,上训练场一看,地板上贴了好多胶带。大家都知道训练场有三分线、罚球线、禁区线等,要是贴了好多胶带肯定会很难看。这是干什么呢?范甘迪用来训练用的,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范甘迪都要求球员在利用掩护时要跑到他指定的点上来,或者要求你防守时要跑位到指定的地点去,不能有一点儿误差,而地板上的胶布就是标志,球员必须得按他的要求做。
平时,范甘迪给全队每个球员准备的战术书都有厚厚的一撂,规定每个赛季开始前球员要把他这套战术书看完,你得有过日子的心,没这心你看不完,而且你必须得背下来,在场上必须要严格执行他的每一套战术打法,不容许球员有自己的发挥空间。这就是范甘迪,一个铁血魔鬼教练。
后来范甘迪下课了,阿德尔曼来了。阿德尔曼到来后给火箭队带来了什么样的冲击呢?他和范甘迪的执教风格正好相反,阿帅性格温文尔雅,说话柔声细语。工作方式上也不一样,阿德尔曼也有这么几档子事,可以体现他与范甘迪的巨大反差。范甘迪有一撂厚厚的战术书,全队必须得背下来,而阿德尔曼到火箭的第一个赛季什么都没有。当时姚明因打国家队的比赛后又参加了一些活动,所以那个赛季归队训练比较晚。姚明归队后,到机场接他的是队医兼任副总裁的基斯·琼斯,这个也怪,既是火箭队的队医,又是副总裁,可见这个琼斯不但有业务水平能治病,同时还有处事能力,各方关系打理得也不错。
接到姚明后,基斯·琼斯就带着姚明直接去火箭训练营。一路上姚明就问,说新来的教练阿德尔曼有没有战术书,先给我看看,有多少套啊,我这次归队晚了几天,赶紧复习一下,要跟上训练课程呀!谁知基斯·琼斯听后乐了,笑着说别着急,你什么都没耽误,这位教练的战术名叫普林斯顿,上场就打,反正你就记着往防守压力小的方向移动,记住这个原则。具体战术不重要,上场随便打。姚明到了训练场一看,嚯,还真是随便发挥,这不是风清扬嘛,独孤九剑,无招胜有招。
赛季开始打了五六场比赛后,姚明和许多队友都感觉很不适应,因为范甘迪带队的时候在每场比赛前都会把对手研究透,特别是对方进攻的详细情况,包括战术布置、对核心球员的盯防等,都会编辑成录像一一研究对策,然后放给球员看,以便做好细致充分的准备,赛前鼓舞士气。到阿德尔曼这里了,没有人做这些事了,虽然还有人剪录像、讲战术,但阿德尔曼不会干这些事。
我记得有一场比赛因为赛前没什么准备,结果上半场对手火力全开,火箭大比分落后。中场到更衣室休息时,以麦迪、姚明为首的这些球员就问阿德尔曼,下半场该怎么防怎么攻才更有效果,阿德尔曼站在更衣室中间,非常沉静,听完环顾四周,说了这么句话:“你们上个赛季是怎么防的?”一帮人听后都干瞪眼不知道怎么说了,最后还是巴蒂尔站了出来,说我们上赛季是这么这么防守的,阿德尔曼听后点头称是,行!那你们还是继续这么防吧。大伙一听更傻了,心想这是什么教练呀?可这就是阿德尔曼,他不给你任何强硬的战术布置,你看着怎么好怎么来,你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是火箭队老板亚历山大的一个生意伙伴告诉我的。这位哥们儿不懂球,平时和亚历山大经常一块儿买股票,干各种投资之类的事。有次到了休斯顿,顺便来丰田中心看了场球。比赛前半个小时,这位哥们儿和亚历山大在总经理莫雷的办公室正在聊天,队长巴蒂尔敲门后进来了。按说这时候球员都应该在球场热身,练球,巴蒂尔跑总经理办公室干吗来了?来和莫雷讨论战术来了。莫雷是精算师,平时和球员也有点儿战术布置的交流。巴蒂尔进来之后,问莫雷:这场比赛,咱们投篮之后是冲抢篮板球为先,还是退防为先,换言之就是抢二次进攻好,还是退防限制对手的快攻好。莫雷觉得奇怪呀,就问你们的主教练阿德尔曼赛前没有布置吗?巴蒂尔说什么都没布置呀,我问他他也不说,不然我也不会来问你了。通过这个事我们可以看出,阿德尔曼对比赛的准备和战术要求的细化程度远远不可与范甘迪同日而语。范甘迪那就是电闪雷鸣,而阿德尔曼永远是和风细雨,不急不缓。
另外,球员如想半夜去办公室找阿德尔曼讨论战术,那根本没戏,老爷子岁数大了,从来不熬夜,像剪辑录像研究战术这样的事根本不会加班干的,门儿都没有。老头到点就回家,晚上看美剧,《生活大爆炸》《吸血鬼》《绝望主妇》,什么好看看什么,享受生活,与一家老小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