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缓解。
他好像是她的心上种下了某种毒药,每每想念起他,都会觉得苦涩和揪心,甚至不能呼吸。
是因为恨得太深?
蓦然思绪又转到镜尘夜身上,她闭上眼,不想再去想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
他的手指伸过来,与她十指交叠。
时间就这么悄悄的溜走,残留在指尖的是他手心的温度。
落日余晖倾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周身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芒,未央静静的倚靠在司空静的肩头,他的手臂轻轻揽过她的腰,两人仿若一对已经携手白头的夫妻那样自然。而那个冷清安静的孩子安然的睡在司空静怀里,稚气可爱的面容终是让人忍不住心生疼惜的。
司空静忽然想起西门炽的嘱托,“殿下先前还让我们一起去晚餐呢,时间差不多了吧。”
未央站起身来伸个懒腰,从司空静怀里小心翼翼的抱起风儿,可是风儿实在是太敏感,睡梦中被惊醒,没来由的哭喊起来,“爹!爹!”
司空静抱了他许久,手臂都完全麻痹了,听他喊着又于心不忍,站起来甩甩手臂,又从未央手里把风儿接了过去。
风儿立即破涕为笑,把脸埋到父亲怀里又要睡去。
怎么能这样依恋父亲?未央忍不住笑着打了一下他肥嘟嘟的屁股,“臭风儿,要爹不要娘了!”
司空静抱着风儿转了个方向,笑眯眯的躲开她,低头亲一口风儿的脸,“不许打风儿,风儿最乖了,别欺负风儿,风儿,跟爹走。”
风儿突然也好有兴致的嬉闹起来,拼命给未央做鬼脸,“坏娘亲!坏娘亲!”
未央嗔怒的追上去拍他,“我偏要!臭风儿!”
司空静抱着风儿又夺又闪,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三人嬉闹不休,你追我打的,未央故作生气的一个转身,突然,就僵硬在那里。
他来了多久了?看到那一幕会是怎样的心情?
很久之后,未央在黑夜里张开眼睛,蒙蒙的想起这个问题,脑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起那日,镜尘夜哀伤的无法言说的脸,他深黑的瞳孔里突然而至的崩溃,他踉跄了一步捂住胸口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快意,只有一阵阵的绞痛。
那个孩子,趴在他父亲的怀里,瞬间沉默下去,用一种警惕到了极点的眼光死死的打量陌生人。
而镜尘夜同样,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神情望着那个热切的呼唤司空静为“父亲”的孩子,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指尖不受控制的曲张,深深望着孩子漆黑乌亮的眸子,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坚挺的鼻子,宛如雕塑般的一张脸——那面容,与他的脸近乎是一个膜子里刻出来的,连那样的冷漠而警惕都如出一辙。
兴许是镜尘夜的表情太过僵硬,又或许是冥冥之中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在一瞬间产生了某种冲击,孩子与他对视了许久,素来鲜有表情和反应的风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下扑到父亲怀里,不停的哭喊,“爹!爹!那个人!坏人!”
未央明显看见镜尘夜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神情悲凉的望向了她。若不是夜姬一把扶住他,他怕是立马就会扑上来了。
片刻的僵硬和不知所谓,司空静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安慰着他,不愿去与镜尘夜对视。直到未央轻轻推了一下他,司空静才抱着风儿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镇定自若的行礼,“二殿下,好久不见。这个是我的孩子,他叫风儿。风儿,快叫殿下。”
镜尘夜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的视线最终落到未央脸上,未央却只是轻轻笑着,“殿下,风儿比麟儿小一岁呢,下次有空带他去皇宫让他陪麟儿解解闷。”
“是、是吗。”镜尘夜颤抖着声音,面色惨白惨白,伸出颤抖的手来,“能不能,给我抱一下,这个孩子……叫风儿是吧。”
风儿一听“坏人”还要抱他,顿时死死的缠着父亲的脖颈,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顿时又放开喉咙大哭起来,清脆的拒绝他,“不要你抱!”
司空静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柔声,“风儿乖,让二殿下抱一下,好不好?”
风儿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哭的愈发响亮和无助,“爹,不要!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未央伸手把孩子抱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轻轻的安慰着,抬起脸来歉意的冲镜尘夜一笑,“对不起,二殿下,这孩子,认生。”
镜尘夜尴尬的一笑,“没、没关系。”
他就这么站着,痛心疾首的望着未央宠爱的抱着风儿,听着风儿一直哭叫着爹和娘亲,好似在那一刹那,衰老了二十岁,好似突然在孩子的面容上,看破了自己的流年。
夜姬站在镜尘夜旁边,只觉得脚一阵阵的发软,大脑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如果这个风儿比麟儿少一岁,他就不可能是镜尘夜的孩子。可是他分明又是镜尘夜的孩子!难怪,难怪那天凤轻歌回宫后魂不守舍,一直让她去向镜尘夜确定麟儿的地位……原来是这样!凤轻歌一定早就知道未央有了镜尘夜的孩子!
司空静见场面实在是尴尬,不由轻笑道,“我们正要去客栈里用餐,二殿下不嫌弃的话也一并来吧。”
“不了,我们刚刚已经见过殿下,这会正准备回去呢。后会有期。”
司空静还想挽留,夜姬却已带着镜尘夜匆匆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