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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灵武城里的吴讼师和桓画匠

上个世纪40年代前,灵武城有两个人老少皆知,他们是身怀一技之长的手艺人。一个叫吴茂轩,靠提笔杆子吃饭;另一个姓桓,以画画谋生,人们都叫他桓画匠。

吴茂轩,40年代前是灵武有名的讼师,陕西人,绰号“找脖子稿爷”。他长得瘦骨伶仃,鹰鼻子鹞眼,常年穿一身黑裤褂,春夏秋冬剃着发亮的光头,显得干净利落。40年代时,他已是50多岁的人了。

吴茂轩租住着东街开当铺的陆魁的一间铺面房。这间房子隔成里外间,里间是他和老伴的卧室及厨房,临街的这半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铜墨盒、笔筒,桌子后面放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太师椅,桌子的前面摆着一条长櫈子。他长年累月靠给人写信、写诉状为生。他的字写得非常好,基本上都是正楷,属于典型的工匠字,一笔一画写得很规矩,使人在视觉上感到干净整齐、漂亮大方。

吴茂轩对民国时期的法律颇有研究,百姓间发生矛盾,遇上打官司的事,有理的一方如再找吴茂轩写诉状,官司打赢的希望就很大了。他写的诉状很有说服力,依据有关法律条款,陈述简洁,条理清晰。吴茂轩能仗义执言,不畏权贵。对于受了气、蒙了冤的老百姓,他常常寄予同情,状子写得极为认真。遇上家贫可怜的百姓,也免费为其书写。按理说,这是个能人,他的文化水平、法律知识比一些县府官员都高出一大截子。但是谋差事、吃公饭没有他的份,他只能流落民间,靠这种方式谋生。

吴茂轩的爱好是下棋,空闲时候常约一些棋友到家中下棋。他棋下得好但脾气倔强,和别人下棋时,对方要悔一步棋那是不可能的。遇上悔棋的棋友,哪怕是平时关系很好的老棋友,吴茂轩也会翻脸。他不是铁青着脸,将棋子在棋盘上砸得很响,就是将棋盘掀翻,甚至和棋友吵了起来,结果是不欢而散。但过不了两天,仍和棋友和好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旧在一起下棋。但是棋下不了一阵,又听到棋子砸得乱响的声音了。

这种情景时常发生,路上的行人和邻居们都觉得好笑。解放后,听说陕西老家搞土改、分田地,他举家迁回原籍,此后再无音讯。

桓画匠靠画画吃饭,绰号“桓烟锅子”,山西人。他的真名灵武人谁也叫不出来,人们只知道他的姓,把他从事的职业与他的姓连在一起,习惯叫他桓画匠。

上个世纪40年代前,桓画匠在灵武居住时间很长,名气也不小。当时他50多岁,慈眉善目,身材消瘦,中等个,一年四季穿着一身黑裤褂,走路说话不慌不忙,慢慢腾腾的。桓画匠是个能人,是个典型的民间艺术家。他善于画画,特别擅长水墨山水画。他的笔法功底不错,巧妙地运用了一些技法和色彩,奇山峻岭、苍松翠柏、飞瀑流水画得极有特色。一些灵武的文人墨客,都曾去他的画匠铺买过画。绅士徐奎武、秀才余文元、拔贡邓云禄以及旧政府的一些科长、科员的家中都挂过他的画。旧社会一些有钱的人家中堂屋的墙壁上都喜欢挂画有虎的中堂以避邪镇宅,故桓画匠喜欢画虎。

他画的老虎气势雄威,威风凛凛。他的店铺里,中堂两边挂着他书写的两副对联,一副是“虎态龙姿气概,文韬武略情怀”,另一副是“龙跳天门白云出岫,虎居风阙红雨散花”。他书写的大字端庄凝重,墨气淋漓,很受一些商家店铺的掌柜和绅士们喜欢。灵武一些喜爱书画的老百姓也找他索画。为百姓画画他也很认真,富贵牡丹、岁寒三友,在他的笔下可以说千姿百态,各有特色。一些老百姓做蹲箱、二连柜这些家具时,为了美观好看,也请他去家中给油漆彩绘。春节期间,是桓画匠最忙的日子。他的门前拉着几道绳子,挂满了他书写的对联,老百姓购买得很多。民国时期政局不稳,社会环境不好,桓画匠即便是丹青高手,也属埋在沙粒中的珍珠,不受官方重视,而应了“怀才不遇”这句话。

桓画匠的手非常巧,人也勤快,平时除了画画之外还裱顶棚、制作葬礼上的用品等,什么活都干。桓画匠极为聪明,喜欢钻研,他把废纸、榆树皮、破布捣碎,泡在一起发酵成浆,一层层拍在罐子、盆子上,放在太阳下暴晒,干后脱了下来再用红绿纸、废烟盒巧妙地裱糊在上面。这种器物叫笆篼,轻巧耐用,装盛物品很实惠,卖得很便宜,买的百姓也很多。他用这种办法每年还给灵武玩社火的杨占魁、杨生茂制作过狮子头。经他彩绘出来后,狮子头既威风又好看。桓画匠的话极少,人们叫他“桓烟锅子”,因为他每天嘴里叼着一个杆子很短的旱烟锅子。他的烟瘾很大,人们似乎见不着他放下烟锅子的时候。这个黄铜烟锅子的头很大,装的烟较多,抽起来散发出的烟味很呛。他不停地抽,不停地吐痰和咳嗽着。一些人劝他少抽一点烟,他一笑,不作任何回答,每天依旧叼着大旱烟锅子。不知他挣的钱是寄回原籍周济了家人,还是干了什么,他的生活一直很清贫,没有一点积蓄,在灵武没有买下房子、置下家当,吃喝穿戴也极为平常。

他为人宽厚,心灵手巧,创造的艺术品曾给灵武人带来美的享受。解放后,他的老伴先去世了。他60多岁时病死在灵武家具厂的一间旧房子里。

他无儿无女,被民政部门雇人埋葬了。桓画匠虽过世几十年了,但灵武的一些老年人还记得这位勤快手巧的民间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