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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谁为古城拭浓霜

30年前的灵武县城,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地方,居住着不同民族、不同职业的居民。灵武城镇的住房格局,属于城乡结合的模式。小小的县城,除一些城内机关的干部工人生活在城内,城一、城二村631户2668口人也分布在城内各街巷居住。干部、工人每天步行或骑着自行车上班,不带什么物件或工具,而农民则不然,清晨出城到生产队的田里或自己的自留地去干活,扛着铁锹,赶着牛,牵着羊;晚间回来,牲畜驮着青草,人背着蔬菜。牛羊吃饱后,进城的路上,将一摊摊粪便撒在街道上。到了收获季节,农民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带着丰收的喜悦将他们收获的粮食、瓜果、蔬菜全部运回城里,把喂牲畜的稻草和一捆捆玉米秆一车车地往回拉,把一垛垛冬季取暖的麦草,在房前屋后堆得严严实实,就连不大的屋顶也堆着草垛。院落、街巷的一些平地,晾晒着还未干透的玉米、稻子、高粱。秋风刮来的时候,院落墙角的麦秸子、高粱花子、柴垛上的草,随风四处飘荡,散落在大街小巷。城里的居民在深秋季节也闲不住,为度过漫长的冬季,开始贮菜、拉煤。好在灵武有磁窑堡煤矿的便利,他们把整车整车的煤拉进城里。大块煤都被贮放在煤房里,剩下的煤渣子,被居民细心地和成煤泥做成煤饼子,平摊在自己的房前和外面的空地,形成大小不等的黑色棋块,布满街头巷尾。贮菜时,剥下的白菜帮子随便丢弃,瓜皮、菜帮子、玉米皮黄黄绿绿,将街巷点缀得“五彩缤纷”。那时农民的经济条件都不宽裕,家家户户养着鸡鸭、猪羊,逢集去卖,换些钱回来买一些生活用品。那些未圈养的鸡和猪、看家护院的狗,很悠闲地在巷口的乱土堆上觅食,猪哼、鸡鸣、狗叫,这是20世纪70年代前灵武城中一道特有的风景。

那个年代,城里没有什么高层建筑,民居建筑全属于低层平房,砖木结构房屋极少。土木建筑的农民住宅房后都有一个用土坯砌成半人高的茅房。农民遵循着“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的古老的种田规则积肥。他们从田里拉回新土垫在茅房内,叫“垫圈”。过一段时间土被人粪尿沤得颜色成为黑黄色后,再挖出去,这是“起圈”。一进一出几十年都这样循环不止。冬季“起圈”时,用洋镐砍起黑黄色的冻土块子;夏天“起圈”的时候,邻居就得封窗闭门,不然就会被熏得喘不过气来。农村大集体的时代,工分制也折腾着城内的农民。他们一年拆3次炕,反复地把炕拆了垒、垒了拆,将拆下的炕肥交给生产队计工分。起圈拆炕的肥料及时清理并拉到田里还好,遇上别的农活忙,就堆在了屋后和巷道边。天热的时候,蚊蝇滋生,臭味难闻,这些大大小小的粪堆成了传染疾病的温床。

晚间,星罗棋布的民宅房顶上的烟筒里,冒出用柴草做饭、“填炕”取暖的浓烟。每当这时,灵武城的夜幕上空如同飘满了大片的铅灰色的云彩。

城里的路全是土路,坑坑洼洼,晴天一路土,雨季满街泥。城里的五湖九坑是死水,草纸坑、西沿坑里水的颜色都成了墨绿色,坑边到处是垃圾和死猫、死狗的尸体,一阵阵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几十年前,没有专门的环境卫生管理机构,居民委员会聘用了几个50岁左右的妇女打扫街道卫生。她们每天虽然很尽心,但毕竟是杯水车薪,一个县城那么多条街巷,怎么能打扫得过来,所以县城依旧是老样子。

到了60年代,由于政治运动的到来,全县的经济萧条,整个灵武城就像一个得了重病的老年人,到处是疮痍,到处是废墟。面临这种现状,多少人思索着,怎么去改变故乡面貌。在一次领导干部会议上,也曾有人拍案而起:“建设灵武,改造家乡,改变环境,集中建设新型的农村住宅,将两个自然村搬出城去。”但经过详细研究后,拆迁资金、宅基地划拨、建房工程款、材料来源等实际问题使沸沸扬扬的会场变得鸦雀无声。费了一定心血搞好的一本本规划、一张张蓝图,被静悄悄地尘封在一些部门的抽屉内、铁柜中。

改革开放后,灵武县的党政领导再也坐不住了,在县委、政府的精心部署下,一张张蓝图、一本本规划从县政府办公所在地送出,灵武县似一泓平静如镜的湖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勤劳的灵武人民用自己的智慧和朴实的情感,在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热土上开始了再创造。才几个春秋,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幢幢民居城内耸立,一株株树木嫩芽绽绿,一盏盏路灯夜幕中闪烁。灵武的大街小巷在春风里改变了模样。多少老年人抚须感叹:“天蓝了,路宽了,楼多了,花香草绿,灵武变靓了。”

我曾在环卫局工作过七年,那七年的亲身经历使我感受到了什么是人间的无私和奉献。

那些年,让我最不能忘记的是那些非常辛苦的手挥铁锹、扫把,辛勤忘我劳动的同事们。他们滴在街道上的汗珠可以汇成溪流,他们的工作状态使人那么动情;他们是灵武城的“美容师”,是让县城秀丽、年轻的能工巧匠。

清晨天色灰蒙蒙,夜幕的星光还在闪烁,人们还在香甜的梦中酣睡,而我们的环卫工人这时早就起床了。她们放下怀中还在吃奶的孩子,轻轻绕过熟睡的老人,走上了工作岗位。数九寒天、炎热的酷暑,她们都是这样,扫把一下一下,几千次、几万次地清扫着灵武的大街小巷,一锹一锹将垃圾装上车。伴随着扫帚的刷刷声,雨丝降临了,雪花飘起来了,她们仿佛听到孩子的啼哭、老人病中的呻吟,那顺着脸庞静静地流下的泪珠,滴落在被扫净的街面上。

如今,街道上的树苗已长成参天大树。面对这些绿树,面对笔直的街道,我们经常想起积劳成疾、英年早逝的马自英、郭普亮、杨占荣、马金云、田芝环、马成芳、王兴祥、丁素萍等环卫工人。立于树下,我们感到他们仿佛还在自己的岗位上辛勤操劳,灵武街道上永远有他们不知疲倦的身影。他们已远离我们而去,有的已很久了,但音容宛在。

20世纪70年代前,灵武县城道路面积不到13万平方米,到了90年代猛增到40万平方米。20世纪末,环卫工人们每日的垃圾清运量达到了65吨,日排放污水量3000立方米,街道路灯520盏,树木29200株。任务重、工作量大,而全县只有百十名环卫工人,可见环卫工人每日是多么的辛劳。

积攒垃圾对于一个家庭也许算不了什么大事,但对一座城市影响就很大了。有人说过,一天不坐车出行可以,一天不看电视也可以,但是城市的卫生哪怕只有一天不维护都不行。细想起来,如果街道上垃圾满地,厕所里污水横流,公共场所臭气冲天,这样的环境中,人们怎样生存。所以城市的卫生至关重要,是和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

也有人说过,清晨、黄昏灵武城的大街小巷中,进入人们视线频率最高的就是身穿白大褂的环卫工人。她们不停地行走,时不时地弯下腰捡起散落在街上的纸屑、空烟盒、废塑料,不停地用笤帚去扫路人扔下的烟头,清理卖菜人丢弃的烂菜叶子和一些市民随地吐下的令人生厌的浓痰。

秋天瓜果上市、树叶飘落时,在诗人、音乐家、画家的眼里是满眼秋色,属最美的时光。但在环卫工人眼里,秋天是一个沉重的季节。大街小巷成堆的果皮、成堆的树叶,垃圾量猛增。这个时候环卫工人加班加点,寂静的夜里,扫帚、铁锹和路面摩擦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声音。在寒冬腊月,晨练的人们看到的是环卫工人,远行外出的人看到的是环卫工人。滴水成冰,风雪如刀,他们因劳动强度大,内衣都被汗水浸湿。他们挖走的垃圾合起来可以堆成大山,他们清扫的街道的长度加起来可以绕地球几圈。他们虽然很苦很累,但依然精神饱满、乐观,因为他们有“宁愿一人脏,换来万人净”的敬业精神。他们为自己能美化这座城市,能给人们提供一个明亮、干净的场所而自豪。

斗转星移,经过建设者的开拓,经过环卫工人的辛勤努力,几年过去,陈腐、古老、破旧的灵武城变了。今天,园中有城、城中有园的整体规划逐步实施。高庙壮观气派,高耸入云;高庙公园柳绿花红,芳草如茵;清真大寺邦克楼清晨传出嘹亮的邦克声;钟鼓楼气势不凡,典雅新颖。芙蓉园、城市花园、湖滨小区、利民小区、牡丹苑、梅花苑、鑫祥小区各具风采,逐步替代了低矮简陋的民居。在城市化建设的浪潮推动下,居住在城区的农民也在规划的宅基地上建起了自己漂亮舒适的新居。清晨推开窗户,看到的是一簇簇滴着露珠的鲜花、一畦畦如茵的绿地、蜿蜒的小路、摇曳的柳枝。幽雅洁净的环境让居民心旷神怡。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灯火映射出灵武城高层建筑壮观的轮廓。信步走在灵州广场上,凉风习习,花团锦簇,使人们沉浸在人与自然和谐的氛围中。逢节假日,人们携幼扶老来这里休闲,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水柱随着音乐起伏,呈现出一个个优美的造型。艺术长廊上播放着婉转动听的江南小调,一些爱好艺术的老人们演奏着粗犷豪放的秦腔,使人心情极为舒畅。

看着我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一天天靓丽起来,此时此刻我感到振奋。抚今追昔,使人感慨。涓涓细流能汇成大海,寸寸黄土可以堆成高山,灵武的美丽多亏了环卫工人们。我们要真诚地感谢他们。我们祝福他们家庭幸福,身体健康,永远有火红的青春。

又是一个清爽的早晨,上班的路上,迎面走来一群肩扛扫帚下班的环卫工人,我微笑着向她们点头致意。我心里知道,她们已经很乏很累,但她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红晕。我走了很远,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我明白她们的笑声为什么那么爽朗,笑容为什么那么甜、那么美,因为是她们用灵巧的双手和辛劳的汗水迎来灵武城又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