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对于纵然不是我偶像的哥哥,我竟然没有一个时候是排斥过他的一切。在KTV,我除了自己唱齐秦的、阿伦的歌之外,我也虔诚地听别人唱哥哥的歌;在看电影《英雄本色》时,我除去欣赏发哥的伟岸外,我也同时记取了哥哥饰演的阿杰;即使在演唱会上,我也只是为他百转迂回、柔肠绕指的歌声所沉醉,而对他穿裙子之类的装束而不发一言。
我在上期的编辑物语里曾经写道——
我们眼中那些光芒四射的艺人们,其实也是正在爬或已爬上一个高度的英雄。我们看到的只是他们的绚丽光环,却看不到他们背影的孤独;我们听到的只是他们的笑声,却听不到他们曾经在寒夜里无助地哭。
而哥哥,分明是一个已爬上一个绝对高度的英雄,而那却注定是一个不胜寒冷的高处,他一定是太冷了,冷得让他即使春天已到了都没有感到温暖;他一定是太孤独了,孤独得让他即使在茫茫人海都握不住一双可以握住的手;他一定是太清苦了,清苦得让他去向往天堂里尚不知晓的幸福。
不是我偶像的哥哥,我们尊重你一切的选择。我们不去效仿,唯有怆然的祝福:如果,天堂里依然没有你想要的一切,那么,再穿上你纯白色的衣服,纵身跳下来吧!跳到千宠万爱你的这个世界,在一去一回之间,哥哥你会发现,这里,除去迎接你重生的遍地鲜花之外,还突然又多出了许多爱你的并视你为偶像的人们,像我。
那期杂志刚上市后不久就卖没了,几天后,我去参加了一个活动,正好遇见了张国荣的生前好友刘涛,因为刘涛也是陆毅的老板的缘故,所以我们也很熟。他神情凝重哀婉地握着我的手,说,我看到你写的那篇文字了!替哥哥谢谢你。
我说,刘总节哀。
后来,我的那件曾贴身和哥哥合过影的T恤衫,被一个喜欢哥哥的女孩给拿走了。她说,她要收藏关于哥哥的那份气息。临走之前,还不由我分说地扔下了三千块钱,说让我自己再买件衣服。后来,我想,我一定要让因为哥哥而得到的三千块钱花得有些意义。我随即在那年的教师节来临之前,用那些钱给我初中时代的语文老师,一人买了一件外贸的棉服,然后快递到镇上。
同样让我伤感的,还有陈琳。
我家的酒柜里,至今还摆放着一瓶红酒,而那瓶红酒就是陈琳亲手选的。
二〇〇二年,竹书文化为了答谢那些曾在不同时期给予过他们帮助的媒体,筹办了一个Party,并且,竹书文化那天还设置了很多的奖项。记得,我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张东共同获得了一个叫"最不挑肥拣瘦的记者"的奖项,而为我俩颁奖的是竹书文化当时的新人杨坤。
在张东用他磁性如金属般的声音讲完获奖感言后,我也磕磕碰碰地讲了一些诸如以后我会依然坚持不挑肥拣瘦的优良品质,依然会不论艺人名头大小,我都一样对待的话。
回到台下时,遇到了正满场忙碌的陈琳。她说,记得回去把酒自己喝了,不要送人噢!
她说,那些酒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我说,既然是你亲自选的,那么我收藏了!
陈琳哈哈地笑着说,嗯嗯,会升值的。
随后我还跟她讲了一些诸如她的音乐是"龙头虎尾蛇身子"的唠叨话。
她很认真地问我,此话怎讲?
我说,最初的《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品质好得不得了,是你音乐路上的龙头、而刚发行不久的《爱就爱了》,同样也是上乘的专辑,可以说是虎尾、而中间的好多张唱片,则大部分都没找对方向,算不算是你音乐拼图上的蛇身子呢!
陈琳连连点头。
在那个狂欢的夜晚,我记住了那个随性的陈琳,她的快乐和她爽快的笑声。
之后,那瓶红酒便被我一直陈放在我家的酒柜里。我想,等陈琳有一天再做出一张如那龙头虎尾般优秀的专辑时,便把那瓶酒拿出来喝掉庆贺。
然而,我们再也没有等来那样的一张唱片。
在那个悲伤的早晨,我悲伤地打开了那瓶红酒,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我缓缓地将酒洒在了地上。我在心里真诚地为她祈祷:陈琳,请一路走好!
继续让我悲伤着的,还有那个MJ。
曾经,有人问过我,你到什么时候,才从娱乐圈退休呢?
我半开玩笑地回答对方,等到了有一天,我在采访过迈克尔?杰克逊之后,就立刻退休。
我曾经是那样地坚信着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然而,我还是没能等来那样一天的到来。
MJ离开之后,我觉得自己应该写一点什么来纪念他,而当我拿起笔来时,却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新浪在直播格莱美的颁奖典礼时,我细细地观看着关于纪念他的每一个环节,记得那天的点评嘉宾科尔沁夫和宋柯说道:MJ是百年一遇的巨星,堪与莫扎特比肩。
那让我很是欣慰。
接下来,我选择性地没有去看MJ的女儿代替他领取终生成就奖的环节。我想象得到,那肯定会是个悲伤的让我不能自抑的画面。
让我说说我最初是怎么样知道MJ的吧。
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后期,我们镇上的富户们基本上都普及了电视。但是,由于我家是破落户,所以,我家依然没有电视机,我依然要到邻居家去蹭着看。
现在想想,邻居那闪烁的白眼其实也不算是很过分,当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再向虎山行》时,就我,非得憋红了脸要求看《广告文艺》。我说: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完了再看《再向虎山行》也不晚呢!
《广告文艺》是二十几年前山东台的一个我很喜欢的栏目,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栏目的主持人叫李敏,其实那个栏目很简单,就是在播过一段广告后随即播放一首歌曲。
尽管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栏目,但效果却好得不得了,即使到了现在,我都依然记得在播放MJ的《真棒》前面的那段广告呢!是美菱阿里斯顿,动画版的那种。
MJ闯入我们镇上那帮音乐达人的眼睛的方式确实有点唐突,中间几乎都没做过什么铺垫,哪怕在之前,时而播放一些类似后来HOT或者小虎队那样的音乐,也不至于会让那天的我当场崩溃,甚至失语了多半天。
那帮急于等着看《再向虎山行》的家伙也懵了!他们甚至都忘了转台。后来,他们急切切地问我,这人是谁啊?怎么有点霸道啊?他唱的是什么风格的歌啊?
尽管我已经崩溃了,但是碍于身份,我还是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我对他们说,好像是外国的一个新人吧!至于风格嘛,我估计是摇滚!
有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又问我,这是摇滚吗?好像跟唱《阿里巴巴》和《站台》的还是有点不一样啊!
我支吾了半天,借故还得去邻村看电影《少林小子》,便一阵风地溜掉了。
那时县城的剧场里经常有些歌舞团来演出,每次唱《站台》这首歌时,那留着长头发的歌手总是像吃了摇头丸一样疯狂地甩着头。偶尔,他们还会翻上几个筋斗,或者,顺势倒在地上打几个滚,而这些,便是我们那时集体普及的摇滚知识。
后来胖子在去县城里进货时,帮我打听到了,那个看起来很不一般的人叫迈克尔?杰克逊,据说他还很厉害,好像比张行、孙国庆那帮人还厉害呢!
不管怎么说,在那一夜,我硬是失眠了,脑袋里全是《真棒》的画面,以及MJ的那种我不太了解但却很是喜欢的声音。
于是,在十几年后,当我第一天做了娱乐记者时,我便许下心愿:早晚,我要采访MJ一次,然后,立刻退休。
我甚至,都憧憬过采访MJ的场面。
我注定诚惶诚恐,而热血喷张着;我注定心如朝圣一般,而幸福得泪流满面。
然而,我永远也等不来他了!
我是在新浪的高清视频直播中看的MJ的葬礼。
西方人的性格确实跟我们不太一样,他们即使在悲痛哀伤的时刻,也会让面容保持着温暖浅笑,而在这一点上,我们东方人却不易做到。
所以在葬礼的前半程,当大家都面带温暖地讲述MJ的那些美好过往时,我几乎都相信了他们的心真的是很快乐的。
现在想想,在那一天,其实我的脑子应该一直都是懵着的!在我的心里,或许我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MJ已经离去的事实。
我那时在想,这或许只是一个文娱节目吧!就像冯小刚的那部叫做《大腕》的电影一样。
而一直到了亚瑟小子扶着他那金色的棺椁哀婉歌唱时,我才突然有些清醒,我想,MJ有可能是真的死了!
MJ死了,世界上那个最厉害的歌手有可能是真的死了!
亚瑟小子围绕着MJ的金色棺椁踉跄着一圈一圈哀婉地转着,他是那样悲伤凄凉地唱着歌,他无比深情地抚摸着MJ的棺椁。
于是,我慢慢开始相信那个绝望的事实,并且,在旋即之间,我的心也慢慢开始悲伤。
接下来,是MJ的女儿上台讲话,她仅仅是无比悲怆着说出了那么一句话,就被她的姑姑给抱走了。她说,没有人能知道她究竟有多么地爱他……
于是,在那个深夜里,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