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世界大师侃幽默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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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周游列国的汪达尔人

我来用“汪达尔”这个词,来恰当地形容不断迁徙的美国人性格,并不是为了取笑和责备他们,只是图个方便而已。

美国汪达尔人浪迹天涯,独来独往,无拘无束,自得其乐。他们没有受过精心的教育和陶冶,缺乏上流社会人士的优雅风度。我们的优秀分子出国后,都能让我们充分了解他们在异邦的所作所为,但我们的同胞兄弟,汪达尔人却既不能为自己唱赞歌,也不能发表历险记。

美国汪达尔人行色匆匆,马不停蹄地掠过英格兰、苏格兰、西班牙和瑞士,最后在意大利勒住了马,参观了一下庄严、古老的宫殿之城——热那亚。街道又窄又弯。窄得三个人不能并行,弯得叫人从哪儿进去,又从哪儿出。大理石砌成的高楼沿街拔地而起,顶端几乎就要连在一起了。

汪达尔人在热那亚没呆多久,只看了几件珍品,并从哥伦布诞生的屋子里拿了几块碎石片——汪达尔人名不虚传,是积习难改的、执拗的文物收藏家。据估计,假如把观光者从哥伦布家里拿走的石块垒起来,足以建成一幢14000英尺长,16000英尺高的大楼。

接着,他们匆匆赶到米兰,参观举世闻名的大教堂,并做了笔记:我对米兰大教堂记忆犹新。那是一幢令人着迷的建筑,是用大理石创造的奇迹。我记得我们如何进门,如何漫步在宽敞的教堂里,如何穿行在巨大的圆柱中。抬头仰望,硕大的窗户五光十色,熠熠生辉,仿佛救世主及其门徒降临人间。我还记得在那儿发生过一段奇特的插曲。导游给我们看了一座咖啡色雕像,据称出自菲迪亚斯之手,因为除他以外,任何时代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逼真地再现大自然的原貌。这是一座男性雕像,没有皮肤,人体上的每一根静脉和动脉,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纤维,每一根神经和肌腱都惟妙惟肖。它看上去非常自然,而且似乎很痛苦。一个被剥去皮肤的人可能就是那种模样——除非他心存杂念。

汪达尔人要去观赏——“最后的晚餐”那幅世上最古老、最著名的画。我们都知道那幅画的内容:众门徒分坐在长桌两旁,基督坐在中央低头凝思。世界上所有的“最后的晚餐”图都是以此为蓝本的。岁月无情,经过300多个春秋,这幅画已经破损不堪,画中人物已经难以辨认。汪达尔人去看这幅世人赞赏的名画了。他们以挑剔的眼光端详了一番。他们说这幅画纯粹是一个古老的恶梦,还说即使给他100万幅这样的画,他连40美元也不愿付。他们在米兰的旅程就此结束。

他们在科莫湖上泛舟数日,然后换坐汽车去威尼斯,那座给地球带来无上荣光、最庄严名贵的古城。我们常为自己只有区区百年历史的幼稚的共和国而骄傲,一旦面对这座灰蒙蒙的、威严的古城,我们就变得谦虚了,因为它曾对半个世界的陆海军付之一笑,它是已有1400年历史的伟大而必胜的共和国!汪达尔人动身去威尼斯了!经过一次令人厌倦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她的身旁:在平静的海面上,在3海里之外,出现了一座伟大的城市,一幢幢圆顶的或尖顶的塔楼在金色的夕阳中昏昏欲睡。

你到过威尼斯吗?你见过那里弯弯曲曲的河道和沿岸庄严肃穆的高楼吗?你注意到高楼上装饰着远古时代典雅的图案和浮雕吗?你见过圣马可大教堂,那巨大无比的石级,那举世闻名的叹息桥,那伟大的广场,那神秘的雕着圣马可的带翅雄狮的古石柱吗?你到过夏洛克以人肉抵债的地方,即里阿尔托桥吗?我们开始觉得,那个歌声荡漾,充满传奇色彩的古老的威尼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这样早下结论未免操之过急。

我们满怀着雅兴在大运河上漫游。在柔和的月光下,充满诗情画意的威尼斯尽收眼底,大理石宫殿在水边高高矗立,平底小船轻快地掠过水面,突然驶入意想不到的门洞和小巷,沉稳的石桥在粼粼白波上投下倒影。到处都生机勃勃,然而,到处也都悄无声息。这不由得使人联想起刺客们和恋人们的秘密行动,共和大厦在月光中半隐半现,显得格外严厉可怕,似乎正在密切注视着这一切。就在这时,一阵音乐由水面悄然飘来,你难道不觉得威尼斯变得完美无缺了吗?

汪达尔人匆匆离开威尼斯,分赴各地。不难发现:他们正在帕多瓦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残墓前破译标本,他们正在成群结队地前往佛罗伦萨美术馆,他们正在比萨斜塔上不顾危险地俯身张望;他们正在维苏威火山之巅欣赏硫磺的芳香,他们正在赫库兰尼姆和庞培寻访古迹。你还可以见到,他们戴着眼镜,夹着蓝布伞,正在威严的大格斗场的拱门下虔诚地缅怀古罗马。

最后,我们从那不勒斯扬起风帆,不久抵达比雷塔夫斯,即通往古希腊雅典的海港。该港正实行隔离检疫,一队士兵看管着我们,不准我们上岸。然而,我和另外3个汪达尔人乘了一条小船,轻划船桨不使发出声响,成功地躲开岗哨,在当夜11时30分登岸。然后,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沉睡的小镇,也避开所有公路和住房。我们顺利绕过小镇,踏上了阿提克平原,直奔雅典。我们越过巨石,翻过小山,攀过藤蔓,以赫利孔山作为指路目标。我们就这样走了五六英里,来到了阿提克平原。全副武装的卫士三次追上我们,扳动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枪栓,以为我们是偷葡萄的贼。事实上我们确有此嫌疑。因为那些常常绊倒我们的藤蔓竟是葡萄藤。幸好这些荷枪的乡下人不知道我们触犯了隔离检疫法,所以,他们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并用希腊话训斥一通,然后让我们一走了事。

我们并不特别在意雅典,我们的目的是看一看举世闻名的古卫城和神庙遗迹。我们终于如愿以偿。大约凌晨一点,我们攀上了古卫城的陡峭的小山,试图攻占这座3,000年前曾将千军万马拒之门外的城堡。我们很快请出4个门卫,许以重金,让他们打开城堡大门。随即,我们置身于从未见过的最崇高、最优雅、最动人的遗址之中。著名的巴台农神庙高高耸立在我们面前;在我们周围,有几处一度是洁白如雪的大理石神庙的断壁残垣,如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庙,智慧女神密涅瓦庙,还有一个庙的名字记不清了。巴台农神庙的巨型圆柱仍然屹立,但庙顶已不复存在。我们在这座庄严的神庙中沿着大理石路漫游,见到了触目惊心的奇特景象。男女雕像依石而立,比比皆是,闪耀着乳白色光泽,有的缺臂,有的断头,有的无腿,但表情悲戚,酷似真人!他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与深夜到来的不速之客相对峙,他们从不易察觉的隐蔽处冷漠无情地盯着不速之客,他们在远处门廊的残垣上监视着你;他们在宽阔的大道上挡住你的去路,威严地用断臂指着离开神殿的道路,月光如水银一般泻地射入无顶神庙,在圆柱背后留下长长的阴影,遮住了一尊尊支离破碎的雕像!我们周围是一个惨遭毁灭的雕塑世界!成百上千尊大大小小,巧夺天工而又残缺不全的雕像,一排排、一层层散布在辽阔的古卫城区,圆柱上的浮雕曾展现过宏大的战争或庆典场面,现在却已化为无数块大理石碎片。

我们走进神庙深处杂草丛生的庭院,不时惊异地发现草丛中竟会突然冒出一张张苍白的面庞,用吊滞的眼睛盯着我们。此地似有鬼魂出没。我们不禁有点儿相信,我们会遇见2,000多年前的雅典英雄,他们会从黑影中悄然现身,出入于他们所熟知和自豪的古老神殿。

此时此刻,皓月当空,万籁俱寂。我们不假思索地信步来到城堡边缘,在城垛前举目眺望。哦!太美了,真是美不胜收!月色中的雅典!世上所有的美景都比不上它!先知曾以为自己见到了新耶路撒冷的奇观,但他见到的其实是今晚的胜景。雅典就躺在我们脚下,如同一幅画在平原上展开。我们俯视着大地,虽看不清街道的轮廓,但每一幢房,每一扇窗,都清晰地映入眼帘,仿佛现在是正午时分。然而,却没有耀眼夺目的光彩,没仃喧哗刺耳的嘈杂声,宁静的小城沐浴着和谐的月光,犹如安睡中的生灵。远方是一座小庙,精致的廊柱和豪华的前门闪烁着迷人的光辉,近处有一大片灌木丛,簇拥着国王宫殿的米色高墙,灌木丛忽隐忽现地闪烁着琥珀的光泽,柔和地散落在一片深绿色的海上,好似银河的点点繁星!上方是庄严的圆柱,虽残缺不全但风采依旧,脚下是酣睡的城市,在辽阔的大地上,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象了!

我们在拂晓安全地回到了小船。我们已经走过成百上千位名人哲士走过的地方,包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狄摩西尼、苏格拉底、福基翁、欧几里德、色诺芬、希罗多德等等,我们感到心满意足。我们在归途中又遇到了偷葡萄的麻烦。六七个拿着长短枪支的卫士,像抓强盗似地抓住我们,押着我们走到海边广场的空地,直到我们远离所有的葡萄架!如此的军事护送,我一生从未遇到过,对如此荣幸地旅行我将终生难忘。

我就在这里离开汪达尔人吧。我没有时间继续跟着他们旅行,不能跟着他们去君士坦丁堡、士麦那、巴勒斯坦和埃及。不能同他们一起去俄国朝拜沙皇了。但我希望,我能够描述我们费城的汪达尔人拜访沙皇时的情景,亚历山大二世毕竟是当代最大的独裁者,而且是美国最坚定的老朋友。

如果说我的演讲有什么寓意,那就是要敦促所有的汪达尔人周游列国。我对美国汪达尔人能迈出国门感到高兴。这样做对他们有好处:这将使他们变得完善,让他们消除许多陈旧的偏见;这将帮助他们树立宗教信仰,使他们变得宽厚仁慈;这将使他们变得慷慨大度,并同情别人的失败和不足。通过接触其他民族和具有信仰的其他人,他们可以懂得一些道理,世界上除了他们这个小集团外,还有其他民族,除了他们自己的意见外,还有同样值得注意和尊敬的其他意见。他会发现,他和他的意见并非宇宙之最。他在异国会遇到麻烦和不幸,并会得到素不相识的人的仁慈照顾,于是,他就开始学到一条最有价值的教训:上帝造人,让每一个人都拥有一些好的、可爱的东西,这个世界不是一座充斥着自私,仇恨,邪恶,冷酷无情和凶狠残暴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