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25年前,新英格兰有一座小镇举行盛大集会。聚集了全镇的民兵、演说家和居民。我之所以记得那次集会,是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些事。
地方小报发狂似地大加赞赏,试图一显身手。它赞誉演说家,民兵和来自各地的乐队,从头至尾,一一如实加以描述。那位作家到头来把形容词用完了。他绞尽脑汁,将溢美之词搜索一空,发现还剩下一支乐队没被提及。他必须为这支乐队说点什么。于是,他说:“埃塞克斯乐队尽了全力。”
我就是本次会议的埃塞克斯乐队。我的缺乏经验加上良好的意愿,将使我能够顺利过关。我这儿有全部必须文件,可以向诸位说明本次会议以及召集本次会议的联合会的目的和意图。可这些文件太庞杂了。我无法将统计资料装进脑子,所以不得不放弃。我将只把那些统计资料归纳成若干明显的事实。
促进盲人利益联合会。名称很长。如果能够,我会把它写给诸位,让诸位带回去研究,可我不知道如何拼写。而卡内基先生又远在弗吉尼亚的什么地方。不过,无论如何,这个5个月前新组织起来的联合会,事实上掌握在非常积极、聪慧、能干的人的手中,他们一定会将这个组织推向成功。倘若诸位能从口袋中掏出一点赞助的话,成功就更有把握了。
联合会的目的是查清所有盲人,为其寻找工作,使他们自食其力。盲人真够惨的,至多只能过阴郁的生活;可是,为可怜的盲人找一些可以动手做的事,情况就会大为改善。昼夜不分地度日太郁闷了。永远是黑夜。而当他们不得不交错双手干坐着,无所事事,既不能娱乐消遣,也不能利用脑子,生活就愈发阴郁了。
于是,他们想到必须靠赈济生活,而赈济往往难以得到。倘若他们可以用双手干点什么,就能维持生计,还能知道用自己的劳动挣得的面包的甜美滋味,那么他们的生活就会大为改观。他们需要欢愉,需要快乐,这是诸位可以将他们的黑夜变成白天,使他们心情愉悦的惟一办法,这是诸位可以取代神圣的太阳的惟一途径;大家可以照我说的办法去做。
一般来说,见过光明的盲人知道失去光明是怎么回事。那些20岁以后失明的人,他们的生活尤为阴郁,没有尽头。但是,可以教会他们使用双手,教会他们从事许多工作。马萨诸塞坎布里奇的那个联合会已教会那儿的盲人做很多事。他们使盲人比大多数人更优秀,盲人生产的商品销路不错。于是,他们便能自食其力。这是一件令人欢欣的事。
本联合会所需要,所想要的是1万5千美元。数目已定,用途亦已确定,决无贪污之嫌,不然我就不会来这儿了。他们希望从诸位口袋中骗到这笔钱,而诸位将发现该项规划附有一个机会:诸位将填写一张小小的空白表格,允诺现在,或明天,或某个时候出这笔钱。然后,还有—个更好的机会,那就是诸位将认捐一笔分年支付的款子。
我在海伦·凯勒的问题上做过尝试。1896年或1897年我在伦敦时,赫顿先生来信说:“慷慨照料海伦·凯勒的绅士去世了,遗嘱没为她提供什么。她们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他们打算筹集一笔基金。他认为,5万美元资金所产生的收益足以为那个了不起的姑娘和那位了不起的老师,沙利文小姐,现在的梅西太太,提供每年所需的2400或2500美元。我致函赫顿先生,“继续干下去,筹集你们的基金。这样干速度很慢,若想迅速见效,我提供一个办法。”我提出的办法是,要求人们每年提供若干金额,并且随时可以退出。那样,赫顿先生丝毫不会感到困难,人们也不会感到是个负担。赫顿先生回信说,他用这个办法一个下午就筹集到了2400美元。今晚我们也可照此办理。诸位愿开多少支票我们就收多少支票,诸位也可将赠品留在外面的大厅里。
我曾一度体味过失明的滋味。我永远忘不了这番经历。我像盲人一样度过了三四个小时,我所遭受的痛苦和至今仍记忆犹新的不幸劫难,使我一想到盲人就顿生同情之心。一次,我去海德堡旅行。我与哈特福德的约瑟夫·特威切尔牧师同行,在多暴雨而又没有避雷针的情况下同我一起外出的传道士都是好传道士。特威切尔牧师有着极大的耐心和耐力,这是与我同行者必须具备的两种优秀品质,因而我们相处得极为融洽。那座古镇在1.500年中没有改建或新建过一幢房屋。我们下榻于一家小客栈,我和特威切尔被安顿在一间非常大的卧室里。
我不大注意位置,事实上我还没弄清自己的方位。我注意到特威切尔有一张日耳曼床,约2英尺宽,只够让人侧身躺下,因为背部放不下。他在大房间的最南端,我在最北端,中间照例是空旷的“撒哈拉大沙漠”。
我们上了床。特威切尔睡着了,他没有心事,很容易入睡。我睡不着。那是个折磨人的可爱的夏夜,不时听到各种各样的嘈杂声。一只老鼠从西南方窜过。我向老鼠扔东西,反而刺激了老鼠。我无法忍受了。大约两点钟,我起了身。我想随它去吧,到外面广场上去,那儿有一个叮咚作响的喷泉,我可以坐在喷泉边上做个梦,那该多浪漫。
我下了床。我本该点一支蜡烛,可想到这一点为时已晚。这个地方漆黑一片,再也没有更黑暗的地方了。
穿衣之前得把衣服拿过来。我在黑暗中乱抓乱摸,找到了放在地板上的所有衣物,除却一只袜子。我摸不到这只袜子。我本来可以认为已把它送到洗衣房了,可我没那么想。我四肢着地开始爬行。过了一会儿,我想:“我永远找不到它了。回到床上去吧。”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力图做的就是这件事。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床在那儿。我始终向错误方向前进。不一会儿,我撞上一把椅子。这鼓励了我。
据我回忆,在这个方位或其他什么地方似乎只有一把椅子,房间里总共散放着五六把椅子。我想,也许在发现这把椅子之后,就可以发现另一把。好吧,试试看吧。我又发现了一把,继而又是一把,再一把。我继续四肢爬行,突然与一把又一把椅子相撞,最后,当我猛地又撞上一把椅子时,几乎失去了耐心。我站起来,正在一面十五六英尺高的镜子的前面,我那身穿着当然不能让人看到,我原先没注意到有镜子,此刻也不知道镜子就在那儿。
接着,我又四肢着地,继续另一番远征考察。
我记得,在中西部“俄克拉何马州”有6把椅了,还有一张桌了,一张又大又重的桌子,狂奔乱跑把脑袋撞上去可不是好玩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一共撞上了35张椅子和桌子,足以装备外面这间餐厅。这简直是一家破旧家具的修理铺。在我碰撞一通以后,它的状况就更糟了。我爬呀爬,最后,来到一个尽头的地方。那儿有一个架子。我知道它不在屋子中央。在那以前,我真担心我已出了那个大卧室。我小心翼翼地沿架摸索。大约一英尺高处有一只水罐,就在特威切尔的床头。可我不知道。我感到水罐在动,便伸手去抓,但已无济于事。水罐向着特威切尔砸去,并且差点儿将他淹死。他被弄醒了。不管怎么说,我感到有人作伴了。他擦着了火柴。我就在那儿:当我应该返回遥远的北方时,却在最南方。我看不到我的床,它太遥远了。需要望远镜才能发现。特威切尔安慰了我。我擦干了他身上的水,我们彼此和谐融洽。
然而,那个夜晚没有浪费。我腿上装着计步器,正和特威切尔进行一场计步比赛。他的腿比我长。我不落后的惟一办法是带着计步器上床。我总是在睡觉时步行。这一次,我超过他16英里。不过,我永远没有找到那只袜子,时至今日也未见到那只袜子,可是,那番冒险让我懂得失明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一生中所经历的最最可怕的场合之一。可每当我谈起此事,总有人以为这是闹着玩的。诸位试一试吧,看看像盲人像我那天晚上一样,该有多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