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工作没有不屈不挠的精神,那他绝不是一流的艺术家或科学家。惟一的例外是讽刺家也是思想家,他在看过世界和历史后说:“神就没有这份勇气,他想把所有的事物做得生动有趣,而且他的确也做到了。”
要尝到深井泉水的滋味是很费劲的。
他们必须等待很久,才能获知藏在地底深处里的内涵是什么!
四分之三的力量——如果一位作者想写一本美好且健康的作品,他必须切记只需使出四分之三的力量就够了。
相反地,作者使出全力所写的作品,不仅会让读者感到兴奋,还会由于紧张,而陷于不安。
所有美好的东西,多少有点懒散的特质,好比一头母牛躺在牧场上一样。
从容不迫——无法想像一个人生下来精神就已经成熟了。当他完成作品之后,就像秋天黄昏的落叶坠落大地。希望他不要有性急的渴望,勉强地写出他无法胜任的作品。
所有的创作都是罪恶的,只会显出作者的羡慕、嫉妒、野心罢了!对读者而言,这些作品往往不如昔日的作品——想成为卓越的作家,只有先成为比“生产性人类”更高一级的人。
想消化体验也必须这样。
像面包这种东西,可以中和并掩盖其他食物的味道,所以在餐宴上,非得有它不可。一位艺术家如果没有这种东西,只是不眠不休地做下去,他就会感到厌倦,并且产生反感,其结果会使他无法像长时间的餐宴般持续下去。
对于思想者和具有创作天才的人而言,无聊是一种不愉快的“平静”,但却也是通往快乐之途的前导。他必须忍受它,必须等待它可能带来的影响——这是缺乏此种热情的人所无法体验的。
想赶走无聊是十分平常的,就像人们对一些毫无乐趣的工作,早已司空见惯似的。就这点而言,亚洲人是在欧洲人之上的,因为他们较能做得沉着稳重,就像麻醉剂对他们的作用,都是缓慢而需要相当耐心的。这与作用突然而令人不愉快的欧洲人的烈酒大不相同!
一个历经人间冷暖的灵魂,处在人生的正午时,无不企求能有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声音都远远离去,太阳在正方照耀着。用肉眼无法见到的森林,牧神正在草地上安睡。万物与之共眠,牧神脸上流露出他那永不改变的表情。
他不奢求什么,也不思虑什么,他心脏早已静止了,只有眼睛仍然雪亮——一个睁大眼睛的死人。
这个人看到很多东西,在他眼中所有东西都镶在一面光亮的镜子里,仿佛埋葬于镜子的深处。他感觉无比的幸福,是他自己无法承受的那种奢侈的幸福。
长满树木的森林中,吹起了徐徐的凉风。正午过去了,他又回到真实的生活当中,回到毫无目的生活当中。伴随着生活的有愿望、欺骗、遗忘、享乐、否定和无常等。
夜幕降临,大地吹起了仿佛早晨的凉风,一切活动也渐渐停息——
这一个活动性很强的人,开始想认知自己。病痛和死亡逐渐逼近他,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恐惧。
你们觉得粗活和一切新奇的东西都很可爱。你们受够了自己。你们拼命地工作,却只是自我逃避罢了!如果你们能信仰生命,就不会自弃于一念之间了!
活跃者主要的缺点——活跃者一般都只从事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工作。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基于其个人的立场而言。即使他们是公务员、商人或学者之一,他们的工作往往和特定的个人,是毫不相干的,他们并未致力于本身的修养工作。
不论是在任何时代,就是今天也一样,我们可以将人类分为奴隶和自由人。换句话说,除非一天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属于你个人,否则不论你是政治家、商人或公务人员,都只不过是一名奴隶罢了!
在美国人的眼里,欧洲人都是喜欢宁静并且有条不紊的。事实上,欧洲人的生活犹如蜜蜂或蜂鸟一般繁忙。在繁忙的生活压力下,高等文化的果实,如同季节的转换般过于迅速,以致无法开花结果。活跃者,也就是那群一直无法静下来的人,他们高声疾呼,并未能使情况稳定下来。所以我说——静观乃现代人最必要的修养。
世界到处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氛,因为每一个人都急于从自己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自己的意见——当别人问及你所不熟知的事,你所说出的每一句话,事实上不能算是你自己的意见。这些只是你为了顺应自己的阶级、地位和个性,所说出的一些外交辞令罢了!
“自己的意见”这种东西,一般是不会轻易表达出来的。
把舆论当真的人,就是那种把双眼遮盖住又戴上耳塞的人。
孤独的人说他要将自己从世上那些疲倦、情绪不佳、无聊的工作中解放出来,重返自然的怀抱。殊不知那些建筑完全封闭住内心有堡垒的人,却往往是心灵的破坏者。他将永远无法享用涌自心灵的生命之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