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思想大师谈天才的激情
14147700000041

第41章 人的本质(2)

当一个艺术家,把自己的构思展现出来时,他反而因为与这个东西有点距离而更加充分地得到了它。是快乐使我们与自我分离,然后再以爱的创造物的形式,使我们更充分地感到它是我们自己的。因此,这个分离是必须的,倒不是被迫的,而是出于爱。被迫只有一种特性,即分开;而爱却有两种特性,一是分开,这只是表面上的,另一特性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一。由此我们知道,我们灵魂的真正意义不在于与上帝和他人分开,而在于不断地认识到契合、合一;不在于画布空白的那一面,而在于有画的那一面。这也就是为什么哲学家们把分离说成是一种幻象,就因为它本身并没有内在的真实。它看上去很吓人,它把自己的孤立抬到令人眼晕的高度,在存在的白色面庞上留下一个黑影。从外表看来,它是突然断裂的,有反抗性,有破坏性。它傲慢,专横,任性;它为了片刻欢娱,不惜抢劫世界上的所有财富;为了装点自己的丑恶一天,它不惜把美丽的神鸟所有的羽毛都拔下来。确实,据说人的前额上永远烙着不驯服的印记,但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幻象,是无明包围的结果,它是云雾,不是太阳,它是在爱的火焰前发出的黑烟。

当人被迫去做事时,他做的事就具有偶然性,不稳定性,只是一种临时凑合。当需要改变时,它也就被丢弃荒芜了;但当他是出于快乐而做事时,他做的事就有永久的成分。人类中不朽的东西给它永久的特性。我们的自我作为上帝快乐的一种形式,是不死的,因为他的快乐是不死的,是永恒的。尽管死亡的事实是不能怀疑的,但这种不朽的东西在我们身上,我们还是不免要问是不是真的有死亡。在解决生与死的矛盾时,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真理,即生死这对矛盾其实是有和谐和统一性的。我们知道灵魂的生命在外表上是有限的,而在本质上是无限的,它必须在通往无限的道路上,经过死亡的过道,死才是单一的,它里边没有生命;而生命则是二重性的,它既有表面,也有本质,死亡即是它的表面,是幻象,是与生命不可分的伙伴。我们的生命必须经过一个不断变化,形式不断成长的过程,也可以说是生与死不断同步进行的过程,如果我们拒绝接受死亡,如果我们想使自我具有一种不变的形式,如果自我不再有超越自己的动力,如果自我把他的限制都当成永久的,并且据此而行动,那才是真正的找死。我们的导师就是要我们使这种死亡死掉,不是使永久的生命死掉。这就像早晨把灯灭掉,不是把太阳灭掉。这实际上就是让我们有意识地实现本性最深处的愿望。

在本质上我们有一种双重的欲望,我们应该促使它们和谐。在肉体这一层次,我们有一套欲望,这些是时刻都能意识得到的。我们想吃,想喝,想得到肉体的快乐和舒服。这些欲望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它们只关心各自的冲动。嘴的欲望往往与胃的容量相背。但是我们还有另外一套欲望,它是为我们整个肉体来考虑的,通常意识不到这一套欲望。就是想得到健康的欲望。它总是在起作用,在修修补补,发生意外时,它总是在作调整,在平衡被打破时,它总是巧妙地使之恢复。它并不关心眼前肉体欲望的满足,它是超越眼前的。它是我们肉体的总体机制,它把我们的成长和未来连结起来,并保持各个部件的和谐。联盟的人都知道它,并且使肉体的其他欲望与它和谐。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身体,即社会的身体。社会是一个机体,我们作为其中的部件,有自己的欲望。我们想得到自己的快乐和放纵,我们想比别人付出少而所得多。这就引起倾轧和争夺;但是我们还有另一种欲望在这个社会人的深层起着作用,即希望整个社会都好起来。它超越了眼前和个人的范围,是属于无限那一方面的。在有限的这一方面,自我意识到它的分离性,而它试图使自己比别人更突出时,是很残酷的;但在无限的那一面,它的愿望却不仅是自我膨胀,而是要得到和谐而达到完美。我们肉体的解脱就是要得到健康,作为社会人的解脱是要得到善,而自我则是要得到爱。上面的最后一点,即佛陀所讲的灭即灭除自私。这就是爱的作用。它并不是把我们引向黑暗,而是引向光明。这就是得到菩提,即真正的开悟,即通过爱的火炬,照亮我们内部无限的快乐。

自我前进的路线是要经过独立的自我,走向和谐的灵魂。这种和谐是不能通过强迫达到的。我们的意志也是如此,在它成长的道路上,它必须经过独立、不驯服,走向最终的完美。我们必须先有负面自由的可能性,即放纵,然后才能有正面的自由,即爱。这种负面的自由,即自我意志的自由,可能与最高彻悟背道而驰,但却不能完全与之隔绝,因为那样的话,它就失去了自己的意义。自我意志的自由有一定的限度,它知道从正道上脱离是什么样子,但它却不可能永远朝那个方向走下去,因为我们在负面是有限的。我们的作恶总有个完结,不和谐的生涯总有个尽头,因为罪恶不是无限的,不和谐本身不是个目的。我们的意志有个自由,它凭着这个自由可以发现它的真正道路是朝向善和爱的,因为只有善和爱才是无限的,而只有在无限之中,自由才能得到完美的实现。所以我们的意志有自由,但不是在限制自我方面,不是在幻象和负面的方向,而在于真理和爱所在的无限方面。自由不可能违背自身的特性,它不可能既自杀了,又还活着。我们不能说,我们应该有无限的自由去把自己捆起来,因为捆起来自由就没有了。所以,在意志自由方面,也有表面和本质两重性。自我意志是自由的表面现象,爱才是它的真实本质。如果我们试图把表面现象与本质脱离,那么我们的努力会带来痛苦,最终也是毫无结果的。任何东西都有这种幻象和真实的二重性,当词句只是声音和有限的时候,它们就是幻象,当它们是意志和无限的时候,它们就是真实。自我只是作为个体和有限,把分离看成是绝对时,它就是幻象;当它认识到自己的普遍与无限时,它就是最高的自我。作为个体的我,当它在无限中实现了和谐和自由时,它就实现了自己的目的。这时它就解脱了,从幻象中解脱了,从无明而生的表面现象中解脱了;在一切皆寂静不二中解脱了,在真理的完美恬静中,在善的完美行动中,在爱的完美和谐中解脱了。

与上帝的分离不仅存在于自我中,也存在于自然界,这种分离都被哲学家们说成是幻象,因为分离本身并不存在,它并不能从外部来限制上帝的无限性。是上帝自己的意志给自己定了一些限制,就好比一个棋手在移动棋子时,要定一些规矩一样。棋手自愿地与每个棋子定下一定的关系,也正是由于这些限制,他的权力才得以实现。这并不是因为他不能随心所欲地移动棋子,如果他那样做,也就没有游戏可言了。如果上帝真的扮演起无所不能的角色来,那么他所创造的一切都是一种终结,他的力量也就失去了一切意义。一种力量要想成为力量,必须在一定的限度内起作用。上帝的水也一定要是水,他的土也一定是土。让水仍是水,土仍是土,这都是他定的规矩,他也同样规定了下棋的人要与他所玩的游戏不同,因为只有这样下棋的人才有乐趣。由于规矩的限制,自然与上帝是分离的一样,自我的自身规矩使它与上帝分离。上帝自愿地给自己的意志定了限制,故意让我们对自己的小世界有主宰权,就像一位父亲给自己的儿子在一定范围内以行动自由一样。尽管范围还是在父亲自己的财产范围之内,父亲毕竟是不再让儿子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了。原因就在于,意志即是爱的意志,因而是自由的,只有当这种自由的意志与另一种自由的意志相和谐时,才有快乐。但是一个有爱的人,必须有两种意志,才能实现他的爱,因为爱的完美实现在于和谐,是自由与自由之间的和谐。我们的自我就是由于上帝的爱才得以形成的,也正是上帝的爱使它与上帝分离的;也正是上帝的爱通过分离,又建立了上帝与我们的自我间的妥协和契合。因此,我们的自我要经过无数次的更新,因为处于分离状态的它是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分离是有限的,不断碰壁,直到回到无限的源头为止。为了得到永久的青春,我们的自我必须不断地抛弃自己的年龄,不断地把自己的局限抛向忘却和死亡。它的个性必须一次又一次地与宇宙合二为一,实际上是一次又一次地去经历它,不断地更新自己个体的生命。它的每一步都要跟着那永久的节奏,每一步都要保持着根本上的和谐,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分离在美和力量中保持平衡。

死亡到处可见,它就是新老交替。白昼每天早晨都向我们走来,明明白白,像花一样新鲜。但是我们知道,它是古老的,它就是时代本身。正是这古老的白昼把新生的地球抱在怀里,用它自己洁白的光幔罩起来,把它送到群星朝拜的队列里去。然而它的腿脚不知疲倦,它的眼睛不晕花,它拿着永葆青春的金色护身符,一切活物只要让它一碰前额,皱纹会全部消失。在宇宙的内心深处,有不朽的青春。死亡和腐朽在他的脸上留下片刻的阴影,然后就过去了,它们连脚印都留不下,真理永远保持新鲜、年轻。地球的这个古老又古老的白昼,每天早晨一次又一次地再生,总是回到它自己音乐的迭句上去。如果它的进程是一条没有终点的直线,如果没有不断打断它的黑暗深渊,如果它的再生总是没有尽头的开始,那它就会慢慢地用尘埃把真理玷污并掩盖起来,它的沉重脚步也会使地球浑身酸疼;每时每刻它留下的都将是疲惫,坐在永远尘封的宝座上的将是衰老本身。白昼每天早晨都在刚刚绽放的鲜花中再生,带来同样的信息,重复同样的自信:死亡永远地死了,波浪只在表面,深不可测的大海永远是平静的。夜幕被拉开了,真理又穿着一尘不染的衣服出现了,脸上没有一丝年龄的刻痕。

我们看到今天和往常一样。造物之歌的每一个音符都清新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宇宙不是个从天空传向天空的回音,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是一首只在万物的开始时唱了一下,此后再也没有人理会的歌的回音。每时每刻它都从主人的心中发出,从主人的呼吸中来。这就是为什么它弥漫在天空中,像一种思想化作了一首诗,并不因为自身的重量在不断加大而要崩溃。因此它有令人吃惊的无限变化,无法解释的事物出现,个体不断进步,每一个个体都在造物中独一无二。从始至终一直如此,开始永不完结,世界这样永远古老又永远年轻。我们的自我一定要认识到,它必须在生命的每时每刻都要获得新生,它必须打破一切幻象,因为这些幻象,用衰老的外壳把它箍起来,给它加上死亡的负担。因为生命是不朽的青春,它痛恨妨碍它前进的衰老。衰老并不属于生命,就像影子跟着灯一样。我们的生命像一条河一样,它打到岸上,并不是发现自己被河岸所束缚,而是每时每刻都在重新认识到它在不停地奔向大海。又像一首遵循格律的诗,并不是觉得自己被格律的束缚所窒息,而是感到时刻在表达着和谐的内在自由。

个性的界墙,一方面把我们扔回到自我的局限之内,另一方面又把我们引向那无限。只有当我们把这限制当成无限时,才会走进无法解脱的矛盾中,自找痛苦的失败。这就是人类历史上导致重大革命的原因。每当部分不再服从整体,而是自行其是时,整体就要猛拉它一下,给它来个急刹车,把它打为齑粉。每当个体试图阻挠世界力量永不停息的洪流,试图把它限制在对自己有利的小圈子里时,它都会自招灾难。不管一个国王有多么强大,他若是与那无限的力量源泉,即和谐抗衡,那他就不可能再保持强大。人可以通过邪恶的手段富起来,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战胜敌人,但是最终他会自伐其根而灭亡。我们要想实现人格的伟大,必须把根深深地扎到那普遍中去。自我的目标就是要寻求和谐。它必须谦虚地、怀有爱心地低下头,站在伟大和渺小交汇的地方,他必须有所失才能有所得,必须有所屈服才能上升。如果我们人格的骄傲最终不能被爱所取代,那他就是我们的灾难。我们必须知道,是我们心中的无限永无长新,永远美丽,也正是它在赋予我们的自我以惟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