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打算攻打郑国。范文子说:“如果按照我的愿望,诸侯都背叛,晋国的危机可以得到缓解。如果只有郑国背叛,晋国的忧患,马上就要到了。”栾书说:“不能在我们这一辈失去诸侯,一定要攻打郑国。”于是发兵攻打郑国。来书率领中军,士燮做他的辅佐;郤锜率领上军,苟僵做他的辅佐。韩厥率领下车;却至做新军的辅佐。荀留守国内。郤犨到卫国,接着到齐国,都是为了请求它们出兵帮助。栾黡前来请求出兵。孟献子说:“晋国可能取胜了。”鲁成公十六年四月十二日,晋军出兵。
郑国人听到晋国出兵,派人报告楚国,姚句耳同使者一同前往。楚王派兵救援郑国。司马子反率领中军,令尹子重率领左军,右尹子辛率领右军,经过申地,子反去拜见中叔对,说:“这次作战会怎么样?”申叔时回答说:德行、刑罚、和顺、道义、礼法、信用,是战争的手段。德行用来施行恩惠,刑罚用来纠正邪恶,和顺用来事奉神灵,道义用来创造利益,礼法用来适合时宜,信用用来保持一切财物。百姓生活富裕,道德就端正。举动有利,事情就符合节度;适合时宜,万物就会生成;这样上上下下就会和睦,相处没有矛盾,所要求的没有不具备的,各人都知道自己行动的准则。
所以《诗经》说:安置老百姓,无不符合准则。因此神灵就降下福祉,四季没有灾害,老百姓生活富裕,齐心听候政令,无不尽心尽力服从上面的命令,冒死来补充战死的人。这就是战争所以能够取胜的原因。现在楚国在国内抛弃它的百姓,在国外断绝友好;亵读神圣的盟约,说话不算活;违背时令发动战争,只求一时快意而不顾老百姓的劳苦,百姓不讲信用,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是罪过。人们都在担扰自己的结局,还有谁肯去冒死呢?你尽力去做吧!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姚句耳先回来,子驷询问情况。姚句耳回答说:他们行走快速,经过险要的地方队列不整齐。行动太快,就会考虑不周全。不整齐,就丧失了队列。考虑不周全,丧失队列。凭什么作战呢?楚国恐怕不能依靠了。”
五月,晋军渡过黄河。听到楚国军队就要到达,范文子想要回去,说:“我们如果逃避楚国,可以和缓忧患。会合诸侯,不是我们所能做到的,还是把它留给有能力的人去做吧。我们如果群臣和睦事奉国君,就足够了。”栾书说:“不行。”
六月,晋国、楚国军队在鄙陵相遇。范文子不想作战。却至说:“韩地的那次战役,惠公失败;箕地的那次战役,先轸战死不能回国复命;哪地的那次战役,苟怕失败,这都是晋国的耻辱。您也见到过先君时发生的事了。现在我们逃避楚国,又要增加晋国的耻辱了。”范文子说:“我们先君屡次作战是有原因的。秦国、狄国、齐国、楚国都很强大,不尽力,自己的子孙将要被削弱。现在三强已经顺服,只有楚国一个敌人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内外都没有忧患。如果不是圣人,外部安定,内部一定有忧患,何不放了楚国,把它作为外部的戒惧呢?”
三十晦日,楚军在早晨逼近晋军摆开阵势。晋国的军官担心这种情况。范匄快步向前,说:“填井平灶,就在军营中摆开阵势,把队列间的距离隔宽。晋、楚两国都是上天赐予的,有什么可担心的?”范文子拿着戈驱逐他的儿子范匀,说:“国家的存亡这是天意,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栾书说:“楚军轻挑,加固营垒等待他们,三天后他们一定撤走。乘他们撤退时我们再袭击他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却至说:“楚国有六个空子,是不能够丢掉的。他们的二个卿关系不好,楚王的亲兵从;日家中选征,郑军虽然摆开阵势,却不整齐严肃。蛮人虽有军队却摆不开阵势,摆阵不避晦日,士兵在阵中喧闹,与敌军相遇就更加喧闹。各军彼此观望后顾,没有斗志决心;从旧家挑选的士兵不一定强悍,晦日出兵犯上天所忌。我们一定能战胜他们。”
楚王登上楼车,瞭望晋军。子重让大宰伯州犁侍立在楚王身边。楚王说:“晋军士兵向左右两个方向驰骋,这是干什么?”伯州犁说:“这是召集军官。”“都聚集到中军了,伯州犁说:在共同谋议。”帐幕张开了。“伯州犁说:这是在先君的神主前占卜。”“撤掉帐幕了。楚王问道。”伯州犁说;“这是将要发布命令。”“喧闹得很厉害,而且尘土飞扬,”楚王说。伯州犁回答说:“这是准备填井平灶摆开队列。”楚王说;“都上战车了,将帅和车右都拿起了武器下车了。”伯州犁说:“这是听取军令。”楚王问道:“他们要作战吗?”“还不能知道。”伯州犁回答说。楚王说:“上战车了,将帅和车右又下来了。”伯州犁说:“这是战前的祈祷。”伯州犁把晋侯亲兵的情况告诉楚王。苗贲皇在晋侯旁边,也把楚王亲兵的情况告诉晋侯。都说:“有杰出的人在那里,并且军阵厚实,不能抵挡。”苗责皇对晋侯说。楚国的精兵,在他们中军的王族罢了。请求把我们的精兵分去攻打他们的左军、右军,三军向楚王亲兵那里聚集,一定能把他们打得大败。“晋侯让太史占筮。太史说:吉利。得到复卦。卦辞说:‘南方的国家局迫,射它的国王,射中他的眼睛。’国家局迫,国王受伤,不失败,还等待什么?晋侯听从了。”
晋军营前有泥沼,于是晋军都或左或右地避开泥沼。步毅为晋厉公驾车,栾针做车右。彭名为楚共工驾御战车,潘党做车右。石首为郑成公驾御战车,唐苟做车右。栾、范率领他们的私族夹侍着晋侯前进。晋侯的战车陷入泥沼之中。栾书打算让晋侯登载自己的战车。栾针说:“栾书退下去!国家有大事,你怎么能一个人包办?并且侵犯他人的职权,这是冒犯;丢弃自己的职责,这是怠慢;离开自己的部下,这是扰乱。有这样三种罪名,是不能冒犯的。”于是掀起晋侯的战车,推出泥沼。
五月二十九日,潘尫的儿子党和养由基把皮甲重叠而射击,穿透了七层。拿出给楚王看,说:“君王有这样两个巨子,对战争还担什么忧?”楚王愤怒地说:“别夸海口!明天早上作战,你们如果射箭,将会死在这武艺上。”日锜梦见自己在射月亮,射中,自己却退进了泥沼之中。占卜,说:“姬姓,是太阳;异姓,是月亮,一定是楚王了。射中了他,自己也退人了泥沼之中,也一定会战死。”等到作战,射中了楚共王的眼睛。楚王召唤养由基,给他两枝箭,让他射日锜,射中吕传脖子,吕铸伏在弓套上死去。养由基拿了剩下的一枝箭回见楚王复命。
却至三次碰到楚王的士兵,见到楚王,一定下车,脱下头盔,向前快走。楚王派工尹襄拿着弓去问候说:“正当战争激烈的时候,有一位身穿浅红色熟皮军服,是个君子!刚才见到我而快走,恐怕是受伤了吧!却至见到客人。脱下头盔接受命令,说:贵国君王的外臣跟随我们国君作战,托君王的福,参与到披甲胄的行列,不敢拜谢命令。谨向君王报告没有受伤,感谢君王惠赐给我的命令。因为战争,谨向使者肃拜。三次肃拜使者以后退走。”
晋国韩厥追赶郑伯,他的御杜涵罗说:“是否快速追赶?”他们的御者屡次回顾,不在马上,可以追上他们。韩厥说:“不能再次羞辱国君。”于是停止追赶。却至追赶郑伯,他的车有茀翰胡说:“另外派轻兵从小道迎击,我追赶他的战车,并把他俘虏下来。”却至说:“伤害国君要受到刑罚。”也停止追赶。石首说;“卫懿公由于不丢掉他的旗帜,因此在荧泽战败。”于是把旗帜放进弓袋里。唐苟对石首说:“你在国君的旁边,战败者应一心保护自己的国君。我不比您,您带着君王逃走,我请求留下。”于是他战死了。
楚军被逼迫到险要的地方。叔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国君有命令,为了国家的缘故,你一定要射击。”于是射击。再射,被射中的人都死了。叔山冉抓起一个晋国人投到晋国军队中,击中战车,折断了前车的横木。晋军于是停下来。俘虏楚国公子茷。
染针看到子重的战旗,请求说:“楚国人说那面旌旗是子重的旗号,那个人就是子重了。过去我出使到楚国,子重询问晋国的勇武,我回答说:‘喜好整齐,子重又问:’还有什么?我回答说:‘喜欢从容不迫’。现在两国兴兵,不派遣行人,不能说是喜好整齐。面临事情而说话不算数,不可以说从容不迫。请君王派人替我给子重进酒。”晋侯答应了,派人拿着榼装着酒,到了子重那里,说:“我们的国君缺乏使者,让栾针拿着矛侍立在他的身边,因此不能犒劳您的从者,派遣我送酒来。”子重说:“他曾经跟我在楚国说过,一定是这个缘故。他的记忆力不也很强吗?”接过酒就喝了,不留难使者而继续击鼓。早晨开始作战,直到天上出现星星战争还没有停止。
子反命令军官察看伤情,补充步兵与车兵,修整盔甲武器,陈列好战车马匹,鸡叫的时候吃饭,完全听从主帅的命令。晋国因此担心。苗责皇通告全军说。检阅战车、补充士兵,喂饱马,磨快武器,整顿军阵,巩固队列,吃饱饭,再次祷告,第二天再战斗!“随后故意放松对楚国俘虏的看管让他们逃回去。楚王听到晋军的上述情况后,召集子反商量,毅阳竖献酒给子反,子反喝醉了不能进见。楚王说:这是上天要让楚国失败,我不能等待。于是乘夜逃走了。”
晋军进人楚军军营,吃楚军逃走时留下的粮食吃了三天。范文子站在晋侯的马车前,说:“君王年幼,臣子们不才,怎么得到这样的结果?君王要警戒啊!《周书》说:‘天命不可能永远不变。’说的是有德的才能享有天下。”
楚国军队回去,到达瑕,楚王派人对子反说:“先大夫让军队覆没,当时国君不在军中。现在你没有过错,这是我的罪过。”子反再拜叩头说:“君王赐我死,死而不朽。我的士兵确实奔逃,这是我的罪过。”子重派人对子反说:“当初让军队覆没的人的结果,你也听说了吧,何不自己打算打算!”子反回答说:“即使先大夫没有自杀的事,你命令我死,我岂敢贪生陷于不义。我使君王的军队失败,怎么敢忘记罪该一死?”楚王派人去阻止子反,人还没有赶到,子反就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