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沅弟左右:
十四、十五六日接弟初十日函、十二日酉刻及四更二函。贼已回窜东路,淮、霆各军将近五万,幼泉万人尚不在内,不能与之一为交手,可恨之至!岂天心果不欲灭此贼耶?抑吾辈办贼之法实有未善耶?目下深虑黄州失守,不知府县尚可靠否?略有防兵否?山东、河南州县一味闭城坚守,乡间亦闭寨坚守,贼无火药,素不善攻,从无失守城池之事,不知湖北能开此风气否?鄂中水师不善用命,能多方激劝,扼住江、汉二水,不使偷渡否?少泉言捻逆断不南渡,余谓任逆以马为命,自不肯离淮南北,赖逆则未尝不窥伺大江以南。屡接弟调度公牍,从未议及水师,以后务祈留意。
奉初九、十三等日寄谕,有严行申饬及云梦县等三令不准草留之旨。弟之忧灼,想尤甚子初十以前。然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不料被申夫看破。余庚戌、辛亥间为京师权贵所唾骂,癸丑、甲寅为长沙所唾骂,乙卯、丙辰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盖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弟此次郭军之败,三县之失,亦颇有打脱门牙之象,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
子美倘难整顿,恐须催南云来鄂。鄂中向有之水陆,其格格不入者,须设法笼络之,不可灰心懒漫,遽萌退志也。余奉命克期回任,拟奏明新正赴津,替出少泉来豫,仍请另简江督。顺问近好。
十二月十八夜
【译文】
沅弟左右:
十四、十五、十六日接到老弟初十日、十二日酉刻以及十二日四更的各封信。捻军已折回窜向东路,淮军、霆军等将近五万人,幼泉所部万人还不包括在内,竟不能与捻交手一战,太可恨了!难道是天意真的不让我剿灭他们吗?还是说我辈对付敌人的办法实际上还有不完善之处呢?眼下很担心黄州会失守,不知府城及各县还可靠无事吧?有一点驻防军队没有?山东、河南的州县一味地闭城固守,乡村也是闭寨坚守,捻军没有火药,一向不善于攻城,所以还从来没有失守城池的事情发生,不知湖北是不是能开失守城池的风气呢?湖北水师不善于效命,能不能想方设计激励他们,让他们扼守长江和汉水,不使捻军偷渡呢?少泉说捻军断然不会渡江南下,我认为任柱以马为命,自然不肯离开淮河南北,赖文光就未必不打江南的主意。几次接到老弟指挥军队的公函,却从来没有提到水师,以后请老弟一定留意。
奉到初九日、十三日等寄谕,有严词申饬及云梦等三县寸草不准留的命令。老弟焦虑着急,想必比初十日以前还要厉害。然而心力困顿、忧虑交横的时候,正是磨炼英雄,使你有所成就。李申夫曾说我怄气从来不说出来,一味忍耐,慢慢地图谋自强之法,因此引用谚语说:“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两句话是我平时咬紧牙关、立下大志的秘诀,没想到被申夫看透了。我道光三十年、咸丰元年在京师被权贵所唾骂,咸丰三年,四年为长沙所唾骂,咸丰五年、六年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打脱了牙的时候多着呢,没有一次不是和着血吞下去的。老弟这一次郭军战败。失去三县之地,也很有打掉了牙的样子了。来信每每怪罪运气不好,这就不像好汉的话。只有一个字也不说咬紧牙关,慢慢地谋图自强。
子美如果难以整顿,恐怕要催南云来湖北。湖北以前的水陆各军,有格格不入、抵触不合的,要设法笼络控制住他们。弟可不能心灰意懒,立即产生引退的念头。我奉命限期回两江总督任上,拟奏明新年正月前往天津,替出少泉到河南来,仍请朝廷另行简放两江总督。顺问近好。
十二月十八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