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一切进行得十分古怪而滑稽,仿佛所有的秩序都会给专爱恶作剧的精灵给扰乱了。
但我是否真正渴望发生一些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李昂《花季》
肯定了文学奇幻想,像无远弗届的潜力。
—托多洛夫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让人头疼、让人尖叫、让人变疯,我不知自己将要怎样了。高考落榜,我丧失了活下去的理由,世界在我眼里完全成为虚无,对外面世界本能的抗拒使我有一半的时间在床上度过,昏昏欲睡的我,头脑里全是些莫可名状的幻象,这些幻象如同维生素C一样,若不加以控制就会让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我好像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头疼得似乎要裂开了。这些日子以来,整个家庭因我的落榜而变得阴云密布。
在父母眼里,似乎只有上大学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考不上大学就意味着失业,饥饿甚至死亡。
“我好害怕!”
“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些什么?”妹妹在背后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又在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没有。”我回过头,对她笑笑,“什么都没想。”
骆勤生日那天,天气热到了不可救药。前一天天气预报说,到傍晚会有雷阵雨,其实没到中午我就知道不对头了,天闷得太狠,从早晨起来就一丝风都没有,这样的天什么时候转阴什么时候下雨绝对猝不及防。
骆勤想在朋友张浩家过生日。这是她前天告诉我说的,也就是7月28号。而据她透露张浩自幼父母离异,母亲很少管她,只是每月按时寄很多钱给他。现在,他已在少年孤独中学会了放纵自己。他有句至理名言:生活=放纵。在他的生活里,除了抽烟、喝酒、打架就是泡马子。
我明白骆勤想在他家过生日的目的:营造一个属于年青人的生日party。所以,中午吃完饭后,我就在家准备。我换上了那件淡蓝色的T恤,对着镜子怨了怨。镜里的我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憔悴。我拿梳子梳了梳头发,这样看起来利索点了,就是脸色不好。妹妹说我变了,变得忧郁,不像以前那样充满青春活力了,让她感到担心,怕我支撑不起自己。“唉!要是爸妈这样对我就好了!”我轻叹了一下,不想了,我甩了甩头,我得去买件生日礼物。
我向妹妹借了钱,出来锁上门,下了台阶。中午一点,街上没几个行人,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天地间像个特大号的蒸笼,弥漫着火焰味道。我在门口停了片刻,向两边随意一瞥,然后转身向西,走到路口拐弯,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友谊商场。较有名气的“梦菲”礼品店就在这座商场的北口。这里的生日蛋糕质量很好,花样多价格公道。所以生意兴隆。我去的时候店里只剩下最小号的一种,小姐说她已经派人催货了,送蛋糕的车一会儿就到,如果无不是太急的话,可以等一等。我答应了,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吃着“大脚板”冰淇淋,一边打量落地窗外的街道和行人。店里安放了一台“美的”空调,舒服惬意。我喜欢这样透过玻璃看人看景,看形形色色的人带着形形色色的表情匆匆来匆匆去。我的想象力很丰富。我把一块没有生命的橡皮擦视为有同情心的人。我喜欢哲学,我说我进入了三维空间,他们大骂我是“疯子”、“有病”无可救药。
我喜欢那种置身事外,超脱自在地审视别人的优越感,有时,窗外的人也会抬起头看我,我下意识地研究他们的神态、举止,揣摩他们的心理思维,好像是我喜欢日本侦探小说里的人物常做的事。
“先生!”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把那个招呼我的柜台小姐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对不起”,我迅速做出了反应,“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你要的蛋糕已经到货了。”她惊悸的表情还未消褪,“你......”
“好的”。我离开座位,服务小姐已经把蛋糕包装好,“一共82元”。我掏出一百元的现钞递给她。
我什么都没再说,拎起蛋糕离开了店,并对向我说走好的小姐笑了笑。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回家打个电话,问问骆勤生日party几点开始,以免迟到。经过一家杂货店,向前走几十米,我停了下来,旁边有个书店,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主动上前去打了个招呼。说了些过去在洋平中学读书的事,试图以此能够勾起她能知晓是我。果然没错,她的确是我初中时的一位同学。她的名字叫江静,人长得挺漂亮的。一头披肩长发。老实说,我曾暗恋过她。她身旁站着一个约有一米七个头的男孩。我猜大概是她男朋友。我问她这些年过得怎样,她笑了笑,“没怎样,打工挣钱,谈恋爱,结婚生子,人生就这样,我们只是小人物,没有过高的想法。”我淡淡地笑了一下,“是的,我们都是小人物,不会有太高的想法。”她问我又怎样,我说大学没考上,现在正处于坠落阶段,说不定哪一天会弄出点什么事来。她听后,劝我要振作自己,不要把世界看得太失望。我道了声谢后便和她告别了。
没隔多久,迎面的路标牌提醒我再走十分钟便到家了。我按照正常的步速走到家门口,正常的表情,正常的状态,不再想高考那档子事了。我跟正教训那对双胞胎儿子的老板娘打了个招呼,没说什么话,掏钥匙,开防盗门,再开木门,然后进屋,关上门。把骆勤的生日礼物放好,打了个电话,等到六点半父母下班回来,告诉他们七点半的时候我要出去一趟。
电视节目太难看,郭富城的百事可乐广告没完没了地播放着。
我又想起了睡觉。近段日子以来,睡觉已是我崇尚的职业。我记得有人曾说过:“未来是一个陷井,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从我的窗户看出去,看不到一棵绿色的树,漂亮的女孩子,只有笨小孩。
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经意地想起了骆勤。我为这样轻易地想起她而既烦乱又害怕,我能清晰地记得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包括她微微蹙眉的习惯。她是一个“疯女孩”,无所顾忌、玩世不恭。她是世界的宠儿。有一段时期,她和我走得特别近,她带给我的欢乐和烦恼一样多,我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但她的身上却具有很多“疯女孩”不曾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像磁石一样的吸引着我。终有一天,我被班主任私下叫到办公室,他用双可恶的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我,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她是个疯女人,总有一天会把你吃了,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这件事让我好不安宁。结果,有着和旅美歌星李玟一样性感身材的骆勤在一个黄昏时分的下午,让我充分见识了她的野性,对我又抓又咬,连拉带踹,最后竟趴在我肩上哭了:“我们还是做最要好的朋友吧!”我听后真想大骂她一顿:直接对我说不就行了吗?干嘛对我又打又抓的……
女孩是风是雨,叫人难以摸透!
这真是件太复杂的事。我是说想到一个人的时候。能够让你在任何时刻都所能想到的人,一定在你的内心世界占据着不小的空间。如果早知自己在这个时候会想到她,我一定不会纵容自己在我失落的时候想起她,不会任自己像个初谙世事的小男孩一样地魂不守舍,举棋不定。
我知道自己在一步步地走向一个未知的可怕的境地,我也试图振作自己,但这一切似乎转眼间就永远地离开了我。有些时候,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你在做些什么?这种感觉就像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一场噩梦,但在这一瞬间醒了。可这种“醒”的感觉每次都是转瞬即逝,我又一直把这个噩梦继续下去。
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有人回来了。父母还是小妹?我得弄个明白。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像一条小人鱼变成人形从海中走上陆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好浪漫的想象,我对自己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