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日子,千叶礼品店生意不太好。有时候,一整天也没有顾客上门。我坐在店里欣赏从店门口经过的男男女女,试图从他们表情各一的面孔上寻找出什么,这种寻找的感觉时刻刺激着像我这般敏感自信的男孩。我对之既爱又恨。而叶娜则不厌其烦地翻阅着新近出版的《知音》杂志。我有时会静静地看着她,这个爱看书的女孩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都是那么的美。她温柔而热切的五官正迎合了她容易被书中的悲剧和阴谋打动的心。我也明白了她身上那种少见的淡淡的忧郁从何而来。她的眼睛突然湿了,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另一只手:“太让人感动了,我真想哭。”她说,“不要相信陌生男人会给你带来幸福,也不要忘记了时刻在你身边的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你没事吧?”我关切地问她。我觉得她应该出去走走,我把这意思给她说了。反正店里生意也不好,“你可能是太专注了,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们应该充满阳光。”
“没事的,我想出去买件衣服,顺便也给你买一件。”她换上了灿烂的一笑。然后站起身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她身穿的窄腰宽摆的白色裙子。拿了钱,在我目送她走到店外的时候,她回过头,对我说:“别忘了叫对面餐馆老板娘送午饭过来。”我点点头。她走后的时间里,我决定将店里店外整理一番。
这个美丽的青春女孩用她多变的心让这个夏天变得多姿多彩,同时也再度俘获海浪男孩的心,而其他的之后的尖叫、悲恸、伤绝......在一瞬间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
这是一座南方的城市。各种车辆和行人交织在一起涌动,舌尖能触到一丝甜甜的味道,无数的优越感时时在提醒都市人:繁华总与城市交相辉映,幸福总穿梭在人们的一举一动之间。
我摆弄着店里的一花一草,手指和那些颜色鲜艳的花瓣缠绕在一起,格外切意。我在爱上这礼品店的同时,兜售世间的爱欲情仇,并泄露有关命运的真相。
要在人群里遇上一个人太容易了,只要你一眼就确定了她。这个夏天让两个女人戏剧性地走在一起。夏天,给我留下的欢乐和痛苦生活充满了即兴味。
女孩温柔的目光和女孩妩媚的目光,是这两种看得过得见感受得到的美将各自的个性、身份张显无疑。仿佛只为了全力制作一个戏剧神话。我禁不住预言道:快感就要来了。
我的女朋友和我的姐姐在一起逛遍了大街小巷,商场楼阁。手里拎着商品物件穿行于繁华之中。
而后,两人又在一起吃饭,聊天。
再后,叶娜在那天晚上,我守着没有她的屋子,一夜难眠。我无法入睡就像无法死去一样。
当叶娜在第二早晨出现在我身边时,我有了十分的惊喜和激动。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我抱住了她。
“怎么会呢?我只不过离开你一个晚上而已,你就担心成这样,要是有一天,我永远离开了你,你会怎样?”她小声又温柔地问我。
“没有了你,我的黑夜比白天多,没有了你,我的生活将失去色彩,没有了你,我会活不下去......”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傻瓜!”
窗外的阳光出现了,那拥抱在一起的影子像烟一下毁于无形。
某一天晚上,发生了暴力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夜里周平跟踪了莫晨,发现她正在和安轮纠缠不清。周平愤怒地朝安轮头上打了一拳,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下面又狠狠地挨了一脚,当然倒在了地上。我把这一幕同巫鬼情怀联系起来,在忧伤的音乐旋律下,我苦心经营的情节进入关键的时刻,我策划了一系列的悲欢离合终于到了剧末杀青。
周平和莫晨终没能走到一起。莫晨从这次暴力事件中得知安轮是一个邪教教徒。之后,再也没有和他来往过。
三个月后,警察在一幢废弃的居民宅楼发现周平的尸体,死状极其恐怖,长长的舌头掉在嘴边,全身皮肤组织已开始溃烂。莫晨深知周平自杀的消息,哭得死去活来。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留下周平,在这个世上原本不相信爱情的两个人,竟然是世间最相信真爱的人。遗憾的是,一切都已没有可能了。我想,这对莫晨来说,她此时的心境已是落日的黄昏,它注定紧跟着的将是无边的黑夜。
南方城市的天空洒下蒙蒙细雨,一片片地连结成雨雾的网,远远近近的风景都被笼罩上了一层忧郁的颜色。莫晨站在雨中,仰起头迎向那似乎是来虚幻天空的纷纷坠落的雨滴,它们轻柔地抚摸着莫晨没有血色的脸,凉凉地沁入心底。愈见鲜明的孤独从梦里连绵不断地緾绕着她宛如死灰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与伤痛,如影随形地攀附于每一根触觉神经。
每一次闭上眼睛,那种痛彻心扉的声音便不可救药地从心里冒出来,让忧伤灼痛全身,我相信:那是莫晨的一种绝望,她的一切都凝结在胸口跳动的地方,一触动就会汨汨地渗着血,阵阵的剧痛类似于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狠狠地割在每一个能够感知的神经末梢。走在回家途中的莫晨很想知道,如果还有机会重来,她和周平期待的结局会不会天尽人意。
在莫晨的住处,我和她同坐在床沿上。“我真的一再想逃避,想忘记,但逃得开的仅仅是不再见他的躯体,逃不开的是纷乱如麻的意识及伴随而来的绝望的思念。”莫晨用手擦拭着哭得红肿不已的眼睛,抽泣不停地对我说道。
“我明白。很多事情只有到了无法挽救的局面,我们才会懂得应该去珍惜。”
“你说得对,”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幽幽的说道:“想不到此时此刻在我身边的男人竟是你,也只有你了。”
我诧异地望着她,很久才从嘴里说出一句话来:“因为......因为我是你弟弟呀,别忘了,我可是一片海浪,在你痛苦的时候,我可以将你这个花瓶巻到充满阳光的海滩上。”
她听后,嘴角边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原来,有个弟弟做朋友真的可以很开心。”
“那当然,”我冲她充满自信地一笑,“你应该更坚强一些。”
“可我现在还是高兴不起来,无法自信。”
“那你就好好地睡上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了。”我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突然有了种想抱住她的冲动。给她安慰,让她受伤的心暂时有个可以停靠的地方。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她的弟弟,她唯一可以信赖的知心男人。
我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以及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我的心情使我已接近了另类人群在情感即将冻结或歇斯底里地对世人发出警示的故事之中,感受到她的悲伤,她的眼泪。我几乎将它当成了我自己的故事。在故事中,我设身处地成为一个现代社会的桑丘。置身于一幕幕另类人群鲜明的活跃与悲哀之中,感受她的爱与哀愁。
于是,我才能如此深刻地感觉到那份心痛伤感,抑或绝望。
我把自己关在无人的卧室里,以及孤灯下的长夜里,进行着我绝望的写作,一串串的文字在我的笔下行云流水般淌出,我的灵感像黑夜里突然腾空爆裂而四射飞溅的烟花,坠落后再度升腾,耀眼而急进。在现实中我无法与她完成一次灵与肉的交锋,如今,我只能在小说中将它如愿以偿。我是一个悲哀又至情的男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写作者。
我和我小说的读者将目光锁定在故事的结局中,我发现我已经不自觉地对莫晨有一种无法驱走的溺爱。我沉溺于这种愈来愈烈的感觉中,仿佛她就是我最最关爱的人,她远远超过了我现在的爱人叶娜。
所有的善情与谴责,伦理与道德,此刻在我眼中全是垃圾。我几乎全部相信,在这个世上唯有性爱才是最要紧的,所有的伤痛都会被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我可以陪你一起飞吗?”我梦呓般的声音像一阵幽香飘进她的耳朵。
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她的双眼望着我,在她翕动的双唇中间,我仿佛读懂了她为情而生的灵魂。于是,四片火热的嘴唇倾刻间就粘在了一起。
在她低柔的呻吟中,我的双手毫不留情地揉搓着她诱人的双峰,我的嘴唇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我笔下的莫晨是真实的,她超脱了小说中人物固有的虚幻。
凌晨两点的深夜里,两个为爱欲疯狂的男女纠緾在灯火辉煌的房间里,从床上到床下,从床沿到墙壁,我们一刻不停的享受着所有的性爱姿式,直到体内的液体已经枯竭,直到阵阵干涩的疼痛,让我们无法再继续。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我知道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也许莫晨浑然不知我心里的感觉,但我相信她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不会感到尴尬。
跟莫晨告别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清楚地告诉我:你爱上她了。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寂寞。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爱上我的女人。
我回到住处的时候,叶娜正在煮早餐,我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俯在她身边轻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你做了什么错事吗?”叶娜突如其来的一问,一时间让我无法找到任何言语。
在我内心深处,谁才是我真正爱着的那一个人?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心很痛很痛。
我收到一份烫金的婚礼请贴。骆勤就要结婚了,想到这里,我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我不会参加这场属于别人的婚礼。我和她已走得越来越远。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放弃呢?难道我还不能完全忘记她。为什么在我决定放弃之后又突然后悔了,有她的时候,我痛苦,没有她的时又挂念,我对她的情感是爱还是愧疚,我也说不清楚。叶娜的出现,让我的生命获得新生,她又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呢?她是一位“天使”还是一位“教父”是慈爱的。哦,请原谅我这么说,因为“教父”是慈爱的。没有幸福的时候,我痛苦万分,竭力去追求幸福,一旦拥有了幸福的时候又变得茫然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的那段艰难日子,我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行吟过程中了——我正是这样追逐理想与幸福幻影,奔波不停,活得好辛苦,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走向,我克制不住对幸福的破坏欲——神情却像失手打碎了生活本身一样无所可言。谁是无辜的,我?叶娜?......
这天晚上我搂着这个曾给我带来幸福感觉的女孩入睡。醒来时,我和她都泪流满面。
“你真的不去参加骆勤的婚礼?”
“不去,这本身就是一场无奈的婚礼。”我坚定地说,心里却跳呀跳个不停。
“你不后悔?”
“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