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依赖性太过的人,内心深处是自卑与脆弱造成了我外表的孤傲与浮躁,几乎是个不被女人欣赏的男人,然而普天下从来是无独有偶,这便是俗话的所谓:缘分。我的妻子名叫卢波,如母亲一样待我。我常想她是我全部生命中的一把伞,晴天遮阳,阴天挡雨。她给我精心营造了一个家,让我无时无刻不对这温暖的栖息之所充满依恋。
初恋不久,就吹了。其间我爱过另一个女人。但我绝不否认在第二次的爱情中,常常想她,常常无端地坐在新的恋人身旁想她并默默惦念着她。新的恋爱失败后,我又回到了她的身旁,请求她做了我的终身伴侣。我断定我是在第二次的恋爱中感觉到了我的心中有一片唯己深知的角落,甚至可以料想每一个人无论你是男是女,你的心田都有一隅荒原。这荒原可以是恨,可以是爱,但从不让任何人知晓,总之,可以被称作秘密。
这荒原上绝对宁静,绝对属于你一个人,绝对没有谁知道,也无任何束缚。往往令很多人有了生活的勇气与信心。而且极为有趣的是,倘若是爱,十分之九给了妻子或情人,却偏偏有十分之一有时或长时给另一个女人;倘若是恨,十分之九给了另一个女人或男人,只有十分之一给亲近的人。
婚后这几年,自从有了孩子,妻几乎成为保姆地伺候着我与孩子。她有着无限的精力一个人承担那没有止尽的家务,而且绝不对我在任何方面施加一丁点的压抑。这尤其令我对她充满负疚与感激。她是一个十足的贤妻良母,她的温柔与贤良在如今的年轻女人中不多见。以我不愿说谎的恳切说法:她是一个悲剧人物。我沐浴了她全部的爱,却假惺惺地对她同情,足见我的可耻。
有时,我主动地帮她料理一些家务,但她一旦发现便急忙阻止了我。而这恰恰令我更是难过。她说:她不累。她说:你去看书,去写作,家务事你不管,有我呢。
我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她将一切都奉献给了我,奉献给了这个小小的家庭。作为教师的她,白天给那么多孩子以足够的温暖与教诲,下班回家后还得付出这一切,足见女人的付出无法估量。
我爱我的妻子,愿下一辈子我变成她,伺候她。
然而我却不得不对她留有秘密。这秘密我不敢告诉她。这秘密便是那一隅荒原。
我曾经这样对那个女孩子说:我仅爱我的妻子,告诉你吧,对你我只能是喜欢,只能是十分之一的爱。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
实在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如果我的四季倘有逆境,她同样是我的一个驿站。我曾经对我的妻子讲述过那个女孩,但我讲得不多,讲得有限,所以妻待她如小妹,而且绝对尊重我与她的那种在她看来仅仅是友谊的那份情感。
那个女孩告诉我:她知道我的婚姻是幸福的,她一点也没想到要破坏,从不想做第三者。正如我们深知彼此的目光已经不仅仅停留在所谓的友谊,但我们谁也没提出“爱”这个字眼,在我们相处的时间里,不说“爱”字。在一切的气氛中,说出那个字显得极为多余。
我把她放在我心灵中的那一隅荒原。
如果说我人生的旅途中遍地是献花,她便是一树枯藤,时时警醒我人生的另一番风雨转身即是;如果我的全部生命没有顺境只有一路的泥泞,她便是一株三月桃,向我展示活着的希望。而这一切,妻子能够给我,可我却以为荒原上的风景更能征服我。
我们从不写信,从不逾越应当是夫妻的那条鸿沟。甚至极少见面,有时长达半年才通一次电话,电话的内容也极简单:“喂,你,好吗?”“嗯。你呢?”便不多说,各自捏着话筒,默默地,什么也不说。尔后,放下电话。有时,在人多的类似聚会的场合见了面,俩人也没什么可说,几乎不作任何交流。但我知道,我们用不着语言。语言是极无意思的东西。
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我断定这是一种爱。
我告诉妻子:我可以有我的秘密。妻子也告诉我:我们的交融当然只是一部分的,只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包括我的一切,我全部的所有。
其实妻是否有她的一隅荒原呢?我每想到这个问题时,便问妻。妻说:你干嘛要问呢?是的,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的时间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做到全部的沟通。最完满的了解也不过仅仅停留在性情及性格上,至于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或拥有了什么或失去了什么,无法尽晓。
如果妻看了这篇文章,妻肯定会吃一惊的,而且会问我很多的问题,但她绝不会与我闹,这便是我为何深深爱她的缘故。
无论活着或死去,记忆那一隅荒原,也是同样完成了我的人生。
经典的条件
现代汉语一般把经典解释为以下三种意思:指传统的具有权威性的著作;泛指各种宗教宣扬教义的根本性著作;还指那些具有权威性的理论或文学著作。总之,没有离开“权威”意义的属性和“著作”载体的特性。
英语中比较常用的“经典”有名词和形容词两种词性,如classical;classics;can—ons;scniptures等。Classical中文译意至少有五种:一指(文学艺术等)标准的、第一流的、经典的;二指古典(派)的、古典文学(特指古希腊古罗马)的、古典派作家的;三指精通古典的;四指人文科学的、文科的。作为形容词的classics,其中文译意也有五种:一指最优秀的,第一流的;二指传统的、不朽的;三指古典的,古典派的;四指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与文学作品有关的;五指确实上的、可靠的、典型的。而名词的classics,译成中文以后,除了与汉语中的经典一词里“权威”、“著作”基本属义相同外,英语本义中更加看重“传统”、“古典”等词义,另外在英语俚语中“经典”指妇女的传统服装。Canons的中文译义指《圣经》的正经,似有真正经典的意义。Scripture多指圣典,有时也用作权威性的著作。
以上索引并不是为了查找“经典”的词语解释,但从“经典”的原义读起,至少可以使我们明白,现在许多人使用这个多少含有神圣意义词语的随意性乃至无知。我们所要强调的是,经典的产生、形成,确实有其极为苛刻的条件的。这里我们不妨引文学为例,但愿能让一部分人明白经典一词不能随便冠用。
数以万计的作家都会在相当长的创作生活中写出无数的作品,整体的数量之多和个体的写作之丰,自然不能样样都是经典。无论其文集出版了多少卷、字数达到了怎样的天文数,也不能随便取名经典之作。我们可以尊重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作家的作品,也可以尊重那些才气十足的年轻作家的作品,但经典一词绝不是同辈人可以冠予的。经典至少需要时间的过滤,至少需要达到以下的要求。考证古今中外的一些可以被誉为经典的作家与作品,以下要求严格地说必用事实加以证明。
其一,他的著作译成多种文字,拥有极为广泛的读者群。无论是哪种语系的作家,假如只在本语写作享有一定的名气是绝对不够资格进入经典行列的,其著作只有译为多种文字,并远远跨越语体境线超越到语体境外并被人类文化普遍接受,方能引起更大范围的共鸣。一个只在一市一省或一国享有一定名气的作家,若无作品被多语体译介,到底不过是一方人杰罢了,谈不上经典。
其二,公共媒体上须有大量关于他的作品的研究论文。作家作品能够引起同时代的强烈共鸣,专家会侧目而视的。即使稍后一些时间研究家回头再作发现,好作家好作品终究会受到研究家的发现。所以批评家与文学史家的研究论文一定风起云涌,大家小家争前恐后摆说法,公共媒体几乎不间断研究某作家的作品,以至像《红楼梦》这样的文学作品已有专门的“红学”,且研究专著云集,方可竞争经典。显然这样的盛景非一般人能有,其作品的力度与经典意义,不言而喻在其中。尽管也要防止炒作,但大研究家绝不会参与。反之,有些叫得比较响的作家与作品,却从无研究家著文立说作评述议,那么终究只是末流的叫嚷,只消时间的一个小小浪头,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三,他必须在本国和国外获得过各种文学奖项,并通过他创作的那些著名文学作品给本国语言打上了他个人的印记。作家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可以不看中某项文学奖,但完全可以肯定没有作家会无端轻视甚至敌视所有的文学奖项。多种级别与层次的文学奖项一部分代表着权威的评判,一部分也是读者拥有量的验明。所以一个作家一件作品获奖的多少与多大,足以分辨能否成为经典的理由之一,况且仅有此还不够。还必须对本国语言的继承和创新有自己十分独特的贡献。因为这才是人类对文学寄予的厚望之一。
其四,几乎所有的高等院校对他的作品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当他的作品无论在表现内容和表述形式上获得了高等院校教授认可,这至少意味着他的创作在较高层次上富有教学的意义。他显然被研究家肯定,其作品已经具备值得可作榜样的典范,因为其标准的、超一流的属性,经典意义已经形成。
其五,其作品倍受文学刊物、资深编辑、文学批评家、广大作家及读者等关注的同时,文学史家毫不犹豫将其载入史册,并成为研习文学史的人必读的对象。在我们通常所说的“不入流”中,就有不能载入史册这一项。有些文学作品,当时当景很红火,但写史专家集体研究后认为不可写入史册,那么终究其人其作谈不上经典了。
总之,经典一词并不能随便冠用,经典至少符合以上的意义和条件。
神圣的经典
我相信大多数人在人生最初的阶段总是要或多或少被文学名著的精神意义、情感内容、人物形象影响的,尤其作家。美国作家海明威就曾说过,不要看重同时代的作家,而要像拳击手一样把目光盯准那些已经成为了经典的文学名著。然而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卷轶浩繁,每个人不可能在某一个阶段读完自己想读的经典,也不可能在某一个环境读到自己想读的名著,这样的局限甚至因理解的制约迫使我们的心灵不断升华一种急于阅读经典的激情。因此事实上,名著陪伴了我们全部的人生。
至少高中以前,我们对文学的理解应该仅仅停留在语文课本的引用范文上。我们乡下的孩子长期只对温饱惦念,父母既无藏书,也不会想到给孩子买书。我对于文学的最早兴趣似乎可以归功于乡村那些能说会道的非正式艺人,他们也许接触过一些明清小说或者更早的宋元话本与志怪小说,于是在夏夜充满月光与萤火虫的乡村之夜,他们讲述的故事与人物真的给我幼小的心灵以无尽的愉悦包括幻想。到了初中以后,曾经像那些热爱文学故事的少年一样用笔手抄过几本小说。沿着这样一条线走下来,也许冥冥之中今生是要注定与文学结缘了。
第一个神圣而伟大的日子应该是1981年高考完后的那一天,7月10日。我的父亲赶到我住读的学校,当然要问我考得怎样,然后说不管考得怎样也要把我弄到餐馆吃一顿。我羸弱的身体对上参观当然有着可以昏厥的幸福感,可我不知出于何种动机,我对父亲说我宁可只吃一个烧饼,也想买一套我一直想买的书。父亲说好吧,我陪你去买。17岁那年,我第一次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文学名著,上中下三册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而且是繁体字版的,好多字我不认识,那年暑假,我整个心情都在《红楼梦》里,以至高考分数下来,对接到学校通知我考分为全班第一并无特别的喜悦。四大家族的命运在那时的我无暇顾及,其中的人物关系纠结的情感故事中,宝玉、黛玉、宝钗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而且我很奇怪那金陵十二钗的诗词,至今我能随时背诵。在我的骨子里,恐怕一直终老都会想念《晴雯歌》,那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一副只有满纸乌云浊雾的几行字迹:“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这是否为人生无奈的跪从和难逃的仆佣写照也未可知。
人们都说《红楼梦》每读有得,每再读必有再得,这话一点也不错。中国文学本来就矿藏丰蕴,到明清小说更是名著纷呈,为汉语文学营造了神圣的经典殿堂。且不说研究这些经典的理论家行文为生,仅对多少年来的许多人生以生命意义的影响,足以证明名著的精神魅力。
我想中国绝大多数文化人都读过《红楼梦》,不少人多次再读过。我通常要对这部经典的人物设计、人物关系设计进行分解,我很惊奇现今能够知道的文学批评方法都可用来解读《红楼梦》。真是难以想象,无论怎样阅读,都能获益颇丰。有时静静一想,经典能给人神圣的感觉,就像神秘给人以激动一样,它激活的是对于整个人生全部意义的热情,并且它带动你愿拿一生进行虔诚地奉献。
当然仅有一部《红楼梦》陪伴是不够的。我曾对历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心目中的经典名著进行过比照,他们中大多数赫赫有名的大家,一致崇拜《圣经》,不少人热衷诵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尽管诺贝尔文学奖不一定是汉语作家唯一遥望的最高桂冠,但东邻日本的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以及相邻的泰戈尔,他们摘下这一桂冠的佳绩也是值得研究的。这三位都喜爱中国古典文学,似乎可以给我们一个提示:我们热爱么?我们从自己的土壤中受益丰厚么?所以,当新的经典一年一年涌现时,我们的汲取,当然需扩大,当然要针对那些给世界文学带来新象的文学新名著。这未必不是一个简单的道理:阅读名著是产生一个名家的基本方法。因为观察生活理解生活人人都懂,但要形成为文学,阅读之后的写作显然更为重要。
青椒的一生
每天都有数以亿计的种籽被人在厨房或者别的地方清理掉,如果是城市,我们这些细小的生命颗粒就会被人当作废弃物倒入下水管道,彻底消亡。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一些微不足道的生命颗粒,从一开始就是可有可无的。尽管我们如此卑微,但我们的命运确实存在着千差万别,就我的一生来说,值得深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