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达时,寺内的礼拜还没有结束,只好在外面耐心地等待。在伊斯兰教规中,女性是禁止进入清真寺的。为了发展旅游业,艾提尕尔清真寺允许外族女性游客入内,但必须穿戴整齐。如果想在殿内拍照或是拍摄礼拜场面,一定得事先征得阿訇的同意。
知道要来清真寺参观,吉美早上出门时还特别注意了自己的衣着。八月的喀什,烈日炎炎,吉美下身穿着长裤子、运动袜和运动鞋,上身也穿着带领子的运动T恤。平时常穿的吊带衫和短裙,早就都放在乌鲁木齐“压包底”了。
礼拜结束,我们正要往里走,可还是被拦住了。工作人员已经把一件披肩递到了吉美手里。
“请披上披肩”。小伙子和善地说道。
原来,女性穿半袖T恤衫也是不能进入清真寺的。对于游客们可能存在的疏忽,艾提尕尔清真寺的管理部门早就有所准备。难怪每个工作人员手里都拿着好几条披肩。
吉美一边赶紧接过披肩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说着抱歉。
其实,每个民族,每种宗教信仰,都有自己的禁忌。尊重和包容是不同民族和睦相处的基本法则,而善意的微笑是化解一切不愉快的最好方法。
两年之后,我加入了《喀什市旅游业发展总体规划》编制组。作为主笔人,我从旅游发展的专业角度重新审视了这座城市的旅游发展背景、旅游资源、旅游产业空间、旅游产品体系、旅游市场、旅游产业要素等多方面问题。并且与我的团队一起,为喀什旅游业的明天出谋划策。
当再一次走上这片奇幻神秘的土地时,我的心里没有了旅游者的那份轻松,取而代之的是规划者的责任。
穿越塔克拉玛干
从卫星遥感图上可以看到,在我国西北部昆仑山脉和天山山脉之间大片的土黄色区域中,有一条南北走向的灰白连接线。这就是1995年建成通车的沙漠公路。
沙漠公路使很多怀揣穿越塔克拉玛干梦想的普通人达成了宿愿。在很多探险家看来,乘坐汽车在550公里路面平坦的公路上疾驰而过就算穿越了“死亡之海”,未免太可笑,也太天真了。要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探知大漠的秘密而永远地葬身沙海。
我们一向认为,旅行不是探险,更不是冒险。旅行者也不是探险家。了解和体验是旅行的乐趣,而旅行安全更是对家人的承诺和责任。
经过一夜的奔波,我们从喀什来到和田。然后计划从这里出发,沿塔里木盆地南缘自西向东,在抵达民丰后,折向北,走沙漠公路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至轮台后,沿沙漠北缘继续西向东方向行进,终点库尔勒。当然,我们选择乘车而不是徒步。
就在我们来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111年前、沙漠公路建成整整100年前,伟大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也经中亚来到中国。1895年,他开始第一次横穿塔克拉玛干的尝试。巧合的是,他的起点也是喀什。
然而不同的是,我们除了背包外,只买了两个面包,两瓶水和几根火腿肠做补给。赫定当时雇佣了几名随从,买了8头骆驼和为骆驼补充营养的芝麻油,455公斤水装在4个铁槽和8只充气羊皮里,2袋新鲜面包,3只羊,10只母鸡和1只公鸡,面粉、蜂蜜、菜干、通心面等各种粮食,帐篷、铲子和烹饪工具,皮裘、毛毯和冬季衣物,3挺步枪、6支左轮手枪和2箱弹药,罗盘、手表、地图、温度计,火柴、蜡烛、铅笔、纸,3台照相机和1000张拍照用的玻璃夹赛璐板,常用的天文与地理测量仪器,还有几本科学书籍和1本《圣经》。
当斯文·赫定出发时,他把这支驼队比喻成了“送葬的队伍”。在旁观看的老人还说道:“他们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话虽不吉利,但说出了赫定此行的艰险。在饮用水喝光之后,他和他的随从喝过骆驼尿和鸡血。为了轻装前进去寻找水源,他决定放弃大部分装备。最后,赫定半死着走出大漠时,他已经丧失了整个驼队和两个驼夫。巨大的代价没有吓退这个以探险为生命的疯子,半年之后,他卷土重来,再次进入了这片荒漠。
有些人的行为逻辑是常人思维所不可理解的,这也就是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的原因。斯文·赫定在古今中外的探险史上,被冠以这一称谓,我想并不过分。
有人指责他,曾经在两次世界大战时都站在德国一边。这与他仰慕恩师———德国地理学大师李希霍芬有关。赫定是一个探险家,不是政客,我们看待或评价一个人时,不能过分地求全责备。
赫定亲善中国的态度和尊重中国学术界的立场,让我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一次,赫定不顾西方强权的反对,接纳中国学者加入科学考察队。当人们问他为何终身未婚时,他的回答是:“我已与中国结婚”。
我已经把斯文·赫定和其他几个有名的西方探险家根本地分开。俄国沙皇时代的普尔热瓦尔斯基在中国西部进行探险活动的目的并不纯粹,他也是为将来可能的军事行动进行情报搜集和地图绘制。他所到之处,对当地居民极不尊重,动辄诉诸武力。英国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是大名鼎鼎地丝路盗贼,我不否认他对世界近代考古学的贡献,但他的荣誉簿也是一部中国学术的伤心史。在斯坦因之后,法国人伯希和、俄国人奥登堡、美国人华尔纳相继成为敦煌文化的吸血鬼。
相比之下,我们的法显、玄奘、郑和又是何等大气。中国探险家们带回的是异域的文化,而殖民主义探险者带走的却是中国的财富。但我不知为什么,法显早于哥伦布1000多年的探险经历,并没有被写入世界探险史。难道历史只是强者的意志?
当透过车窗近距离地欣赏塔漠时我发现,沿路两旁都修筑了方格固沙障,从网格里还钻出了绿色的生命。沙漠公路几乎成了一条绿色的走廊,这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勇气像斯文·赫定那样走进大漠深处,去探寻它本来的模样,所以我眼中的沙漠与图片上的相差太远。
临近轮台时,大片的胡杨林进入我的视野。它们干枯的身躯在残阳下蜿蜒伸展,像是在展示生命最后一瞬的美丽。而我知道,它们会不朽。因为,坚强者不朽!
天葬
早就听说过朗木寺的天葬是对外人开放的,我们从甘南进川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专门为此而来的游客。
朗木寺小镇被称为中国三大小资地之一,另外两个是阳朔和丽江,可见它在驴友们心中的地位。在客栈的庭院和临街的酒吧里,坐满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谈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天葬。
我不知道为什么藏族人庄重的丧葬仪式会对人们产生如此之大的吸引力。看过天葬的人在给那些初来乍到者讲述着他们目睹的一切,讲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表情凝重,时而还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接下来兴致勃勃地走向那高高的天葬台。
与我们包车一同抵达朗木寺的三个人也是天葬的“爱好者”。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他们是网上结伴认识的,男的是清华的博士,其中一个女孩是个军官,另一个在建行工作。他们一路上不停地跟司机打听明天有没有天葬,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
我在进行民族文化和遗产保护研究的时候曾经对天葬有过大致了解。天葬这种藏民族特有的文化现象源于他们的乡土观、宗教观和生死观。在青藏高原,适宜游牧的土地占到54%,不宜农耕和游牧的土地有33%,而河谷平原只占全藏土地的1%不到。有限的耕地使得生活在这里的人在丧葬方式的选择上,不可能像平原地区那样进行大规模土葬。长期的游牧生活使藏族人从情感上疏远了土地,不能接受将逝去的亲属安放在异地的现实,况且高原冻土挖掘困难,也不方便进行土葬。藏族人认为,人是有灵魂的,人死只是灵魂载体的枯竭,但灵魂不灭。肉身消失在混沌世界中,灵魂才能够得到超脱和永生。
我问过当地的一个藏族小伙子,他是怎么看待外族人观看天葬的。小伙子一边摇着头,一边回答:“不好,不好!”两年后在日喀则,老喇嘛回答了我同样的问题:“有谁愿意让别人看自己家的丧事,还要拍下来?”
他们的反应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看天葬的人是不受欢迎的。